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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很好……孺子可教也。”

只被允许提出一个问题,深思之后,公孙发问,不管那是谁……他赎下太史霸,用得是什么代价?

听着这问题,子贡满意点头,作出称许。

“正确的选择,这个答案,也是所有问题的答案,我之放过不死者,正是因为这个答案。”

告诉公孙,“对方”为了交换太史霸的理智,开出了可以更简单和更彻底破坏掉云冲波的选择。

“的确,我早该有所察觉,这一代不死者,并非雄霸王者,xing格上属被动,虽有责任心,却没有那种要主动承担一切的责任感……在他,私人感情的羁绊,可能会比‘天下’更加重要。”

而且,不仅如此,距离“真正强者”的境界,云冲波始终还欠一步没有迈过。

“他对自我有怀疑,这一点我也有所发现,但他的怀疑,却不仅是对自己的‘道理’、‘规则’,而是更进一步,对着他‘自己’……嘿,我其实该为此而更加放心他才对,没有‘自信’的人,便行恶,也不会走到多远的。”

但现在,这对子贡的目标却成为一种麻烦:对“自我”没有高度的认可和尊重,云冲波便是甚容易被外人影响的那种个xing,尤其是那些和他最亲近的人,换言之,就算子贡能够破坏掉他对太平道的信仰,他也可能只为了某人,或某些人,就继续对太平道加以支持,增益他们的事业。

因此,子贡作出决定,要把云冲波作更加彻底的毁灭,不仅是破坏掉他对太平道的信仰,更要破坏掉他作为人的自觉,要把他撕裂成为任何人都没法利用的行尸走肉。

“不过,这却不是现在可行,要让不死者完全觉悟到自己的可悲,我们还需要一些外来的助力……那助力已在路上,三五天内,大概就会进入锦官城了。”

给出指示,子贡要求公孙作出一些安排,等待将会从南方而来的“助力”。

“弟子明白了。”

说是明白,公孙心底其实还有所怀疑,作为在子贡身边追随最近的人,他总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子贡的说话并非虚饰,却,似乎漏掉了一些什么没说。

但想归想,却不必说它出口,躬着身,公孙接受指示,从子贡前退走,去作出安排,等待那据说已在路上,近期便可进入锦官的,能将云冲波完全破坏的“助力”。

看着公孙退走,子贡的眼中,闪过难以捉摸的神sè。

一直有意栽培这弟子成为下一代子贡,但也一直都无奈的承认着对方的天资的确有限,短时间内,子贡竟有些羡慕天机紫薇起来。

闭上眼睛,子贡开始默默盘算,将天机紫薇所提供的资料与自己业已掌握的情况合并分析,拟想战法,务求它ri可以一击制胜,将云冲波彻底击倒。

不觉又睁开眼睛,子贡竟罕见的流露出些些忧sè。

在重新确立了双方的立场后,天机紫薇的确开始给太史霸以更高的信任的尊重,也告知了他更多的情报,譬如,云冲波今次所面对的全面情况。

在听到说子贡竟然会答应某人,尽力把自己限制在仅破坏“不死者”,却保留“云冲波”上,太史霸实在觉得很愕然,而当天机紫薇稍作提点后,他更已觉悟到这件“好事”却由于云冲波的“好脾气”,将成为“不可能”。

并非看不见他人优点的类型,太史霸很坦然的承认着云冲波的诸多优点,也在心里承认着这是足以和自己平手相斗的强者,但同时,他也始终坚信,假以时ri,自己必将比云冲波有着更高的提升空间。

对“自我”的高度认同,乃是任何最强者的起码特质,完全相信自己的抉择,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断,完全相信自己所行的路,不管将要踏过多少障碍,故且不论天地八极那个辈份的人物,便当今年轻一代的优秀人物中,象先豪迈、开心怠懒、英正邪狂、太史偏执,金络脑深沉练达、流赤雷不通人情、萧闻霜稳重坚忍、何聆冰决绝狠辣……何止各各不同,简直背道而驰,但,在对“自我”的认可上,在对“自已所行之道”乃是“正道”的问题上,皆不会如云冲波般,时时有所怀疑,时时被人左右。

“那都不重要了,现在,青州的一切已和我们无关。”

口气轻松,似浑不在意,但这却更令太史霸有所怀疑:对天机紫薇意图cāo作至“两不相胜”,而诱发儒门与太平道全面恶战的意图,他自信绝未判断错误,在此基础上,他很难理解,“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价值,来让天机紫薇不惜放弃原有计划,帮助子贡把不死者完全毁灭?

对天机紫薇的能力有着深刻认识和高度评价,太史霸相信,他的每一步行事,都不会是就事论事,必有后着,一如此次,无论子贡有多么难以沟通,他也必定有不止一种办法把自己赎下,换言之,之所以用“萧闻霜”的情报来作交换,必是因为这样的交换乃是诸次交换中最具利益的一种。

自入伙锦帆贼以来,太史霸对南方诸大势力的认识已颇不少,但想来想去,仍觉得不可能是这样。

恨恨的,太史霸颇觉忿忿,一小半,倒也和孙雨弓有关。

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如雷殛身,太史霸一时竟控制不住周身力量,寒气猛吐,立将胯下壮驴冻杀!

胆sè过人,在生死线上也走过不是一次两次,但,今次,太史霸真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太史霸的异常动作,当然给车夫们造成干扰,但,在他们失措之前,天机紫薇已先从车里迈出,一边丢出银子将他们安抚,一边走到太史霸身前。

“既愿意走路,我们便散散步好了。”

将速度和心情一起压住,跟着天机紫薇,太史霸深深呼吸,却总是压不住澎湃心cháo。

震惊当中,却也觉得眼前豁然开亮,太史霸颤着声,道:“你……你到底准备作什么?”

并不回头,天机紫薇悠然道:“我准备作什么?问你自己也可以。”

“若你我异地而处,你会怎么作?”

怎么作?

怔怔站住,嘴角浮现惨笑,太史霸咬着牙,一字字道:“我……我会尽快,努力,弥补掉当今最大的危机。”

“好。”

声音愈显轻松,天机紫薇道:“那危机,是什么?”

“……不必废话了!”

声音忽显激烈,却立刻压低,太史霸回头看看,确信孙雨弓未被惊醒,方压着嗓子,道:“若我是你,若不死者能通过子贡的考验,我……我……”

似哽在喉,太史霸颤着声,“我”了几次,方以一种近乎沙哑的声音,挤出来道:“……我便会遣使太平道,求结婚姻之好!”

轻声一笑,天机紫薇并不就这答案作出评价,只挥挥手,道:“既你相信我该这样作……很好,你便按照这个思路,考虑自己下一步该怎作罢!”

瞪着眼,帝象先努力用眼神表示出自己的愤怒及至鄙视,对面,敖开心很干脆的一摊手,摆出一幅“我那想到会有这种鸟事?”的无赖嘴脸后,便干脆闭上了眼。

两人都没说话,因为……不方便。

“新收嫌犯两名,押甲九、甲十……关门。”

毫无活力的声音,拖得长长的,渐渐远去,只留下两名更加没有活力的白头狱卒,木然的坐在门边,混浊的眼光自两人身上扫过,就象是看到两块木头一样不作停留,连一点点的好奇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