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左武烈阳的站起,厚达四指有余的石桌哗然崩坏,化作无数碎片,流泄满地。
沉着脸,背着手,齐野语踱进自己一个人住的别院,就在刚才,他前去朱家堡求见朱子慕,虽然送出了取自东海极深处,以千年老玳瑁和万载血珊瑚合制的jing美饰品,却也只能换来一个明显是在应付的笑容。
一念及此,怒火愈炽,抬头见前面一丛竹子高大茂盛,也觉不豫,团在袖中的右手急弹数下,劲风连作……却,都击在了忽然出现的一道背影上。
“……野语,你失态了。”
猛一惊,看着对面的苍老背影,看着那道冠下溢出的丛乱白发,齐野语忽现喜sè,道:“二师父,您终于来啦!”一边已纳头拜下!
“就是这样?”
半闭着眼,如睡似醒,不久前才和飞仙与酒剑仙联袂拜访龙虎山的留仙听完齐野语的汇报之后,皱着眉头,咕嘟嘟吸了几口水烟,道:“若论出身,孙老二当然比你们所有人都要强,不过,朱小姐看上他,看来不是为了这个。”
这也正是齐野语头痛的地方,为了这个问题,他绞尽脑汁何止一夜两夜,但到最后,也只能瞪着眼,告诉自己说,女人,就是些糊涂、任xing、没有理智可言的东西,是些个活该被浪子和骗子们任意玩弄的愚蠢东西,尽管自知这也只如失败野狗的狂吠,但舍此以外……他又还能作些什么?
“所以,我也一直昐着二师父您赶来,昐着您能给我指点。”
“我?”
哑然失笑,留仙油然道:“为师前三十年穷困潦倒,难得饱暖,后三十年一心修道,别无旁骛,你问情于我,岂非问道于盲?”
说是这样说,留仙还是拈须细想了一时,方道:“总之呢,情之一物,最是天下第一难以分解,缘分到时,任尔泼天道理也都无用,既现在已然如此,你也不必太过着急,不妨静观其变,总之……来这里的不是你一个人,不甘心的更不是你一个,大可以以静制动。”
得他如此开解,齐野语方略略好受一些--其实,在他,见得留仙赶来,已觉安慰十分,尤其此刻凤阳城中风声鹤唳,甚至一ri数惊,多这样一名八级强者坐镇,怎都宽心的多。
“你说到朱有泪,这倒是件大事……”
说到朱有泪,留仙jing神忽振,复问数事,尤其是当初齐野语左武烈阳追赶朱有泪却被孙孚意坏事一役,细细询了,方又靠回椅上,眯着眼,一语不发。
齐野语垂手侍立,心中颇为焦急,却一语也不敢发,他在东海学艺多年,素知三仙秉xing:飞仙老成持重,酒剑仙纵情使xing,正以留仙最为深沉难测,善知人心意,更加上一手鬼神莫测的魂系法术,向为东海弟子敬畏,便在背后,也无人胆敢玩笑。
“时间不对……”
沉思良久方才开口,第一句就听得齐野语莫明其妙,争奈留仙并不理他,径起身,吩附他备车同出,不一时已到了天上rénjiān--却不进去--只看一眼,便又掉头,左拐右绕,一时已到了那天三人乱斗,致令朱有泪走脱的地方。留仙下得车来,原地踱了几步,冷笑一声,向齐野语道:“明白了么?”
“哦,原来是叫钉宫萌,不是宫钉大啊……”
睡了一个好觉,早上起来后,边洗着脸,边听花胜荣介绍这最新出现,年纪最轻,头发颜sè却也最怪的书店老板。
“对对,是钉子的钉,不是甲乙丙丁的丁,可不能搞错啊。”
从来没听说百家姓上还有“钉”姓,不过想想自入啸花轩以来先后见着的三任老板,云冲波倒也不觉得这个姓算很怪。
并不把这放在心上,一边搓着脸,一边认真回忆着夜间所梦,云冲波越想,就越觉得不舒服。
很少这样努力的想要入梦,云冲波的目标,是尽可以多把那个破碎模糊的梦境回忆清楚一点,但结果……似乎是有着“一梦不二来”的潜规律,虽然成功入梦,却已是青州一战后的事情。
依稀记得,以那什么纵y四刀击倒许逊坚后,一向也能够尊重自己对手的蹈海,竟然踩着对方的头,发出冷笑。
“我说我来错了,是因为我知道,心意矛盾的你已不可能胜我,我只想留下你一只手,你却一定要留下你的命,许兄啊……你自觅死路,让我又能怎样?”
似乎许逊坚还说了些什么,似乎那个梦后面还有很长一段,云冲波甚至记得,自己正是在这梦中听人说到了“使强者多作贡献而无能者也可分享”的目标,却再想不起更多的细节。
在新的梦中,他只见到了蹈海的强大,以及……他的残酷。
青州一战,道门强者尽没,面对于十ri后单刀拜山的蹈海,他们根本无从反抗,近千弟子的血,将龙虎山染作一片赤红。
“小天国希望与所有人共享太平,但……不包括叛徒。”
发出这样冰冷的宣言,蹈海领军北上,今次,他不再迂回,而是直取帝京。尽管付出重大伤亡,帝京方的代价却始终更大,前后九战,大江防线被完全撕破,中兴诸将被迫联军一线,将其阻止。
觉得好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使蹈海引军退还,至于那原因,是孤军,是给养,还是来自后方的军令……却记不清楚,也许,是都有吧。
“唉,现在的记xing真差啊。”
“所以说,你身边该有个女人啦!”
懒洋洋的靠在墙上,敖开心半眯着眼,道:“我和你可不一样,是讲义气的,这边事了了,我就陪你南下抢老婆……呃,不不,是领兵打太平道去。”
“偶尔在这种地方坐一坐,居然也很有好处。”
根本不理敖开心的胡扯,帝象先道:“很多事情,一下都串起来了,思路居然清晰了很多。”
“切,你要真这样想,监狱那里够看啊,疯人院还差不多。”
告诉帝象先,长久以来,敖家一直流传着种种关于超级强者的传说,其中之一,就是某位强人在登向最高点之前,曾经把自己和一群疯子关在一起,如是三年,出来之后,就实力三级跳,一下子侪身“最强者”之列。
“话说,我们家老王爷很信这些啦,还有什么杀掉自己老婆就可以暴强啦,或者至少也要把宠物杀掉啦,唔……总之都是些很可怕的事情。”
“切。”
哧之以鼻,帝象先道:“胡扯吧你就,敖家武学天下第一阳刚强势,武德王是有名的‘堂堂之阵,正正之师’……”说着忽又笑道:“再说了,要是武德王真信的话,你怕不早八百年就被和一群疯子关一起过了……”
他信口道来,敖开心也不当真,只翻翻白眼,道:“说吧,你突然想起来什么了?”
“……是谁。”
没头没脑说了这样半句话,帝象先抱着头,道:“咱们不是一直在想到底是谁么……到刚才为止,我突然想到线索了。”
从一开始起,两人就没有相信过什么“朱有泪”的事情,倒不是不信那个传言,而是不信那凶手就是所谓“朱有泪”。
“没有那么巧的事……不可能。”
判定这只是朱家内斗的延伸,两人数番讨论,却苦于资料不足,暂只认定朱子森和朱大两系最为可疑,朱四则稍稍靠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