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红未曾期望过良风能在孟家村等她,因而此时见着良风的时候,云锦红很是意外。
屋内烛火摆了三四盏,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向同一处倒映过去。
“你何时来的?”云锦红问他。
“大约戌时。”良风答道,“我来时听见他们在提你的事,就躲在这屋子里等你来了。”
看见云锦红向四处望了望,像是知道她是在看什么,良风道:“我刚刚查过,这整个院子里面没有旁人,只有你一人。”
听他如此说云锦红才放下心来,想来应该是这般的,阴婚本不吉利,那些人巴不得将她一人丢在这里,又怎会还留在此处陪她呢。
既然无人,云锦红便放心大胆的将盖头摘了下来,又嫌那红衣大袖碍事得很,于是一并脱下来披在了堂凳上。
向前看去,只见整个屋子里家具齐整,茶叶罐子还半开着搁在桌上,处处透露着别人生活的痕迹。
这屋子定是别人家屋子,暂时借用来的罢了。
既是别人的屋子,云锦红也不敢乱动,她按之前那女人说的话朝门外走去,良风也跟着她往那边走去。
门外院子空空荡荡,娘亲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应该是和媒婆或那些人一道离开了。
云锦红见门外无人,便进了左边的屋子准备休息。
屋子里只摆了一张红床,云锦红累得紧,靠着床上便歇息了。
良风照旧铺了被子躺在床边地上,就这样一夜过后,天亮了,云锦红睁开眼睛。
嫁来的第一天早上庭院里便围满了人,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几乎穿破耳膜,还伴随着几个人的怒喝和尖叫声,隐约他们听见在说“房子”“女人”什么的。
云锦红从床上坐起来打开房门,只见屋外大约站了十数人,正吵得不可开交。
最前面的,是一穿着茶色布衣的女人,她插着腰站在中央,已经是面红耳赤。旁边一个高瘦的麻子脸男人站在中间,时不时插上几句话。
而对面一个穿着绸缎的丫头眼泪汪汪的站在那处,身后一个大肚子的男人横眉竖眼的与那茶色布衣女人对骂。
他们似乎还没有发现云锦红已经醒了,茶色布衣女人鼓着腮帮子还在唾沫横飞:“孟三吉,老娘今儿与你讲清楚,这女人老娘绝对不得养,这女人的老母我更不得给你养!你们当初叫老娘付一百两买人钱就算了,如今还想将这病痨子推给我,你们凭得是什么恶毒心肠!”
那大肚子,好像叫孟三吉的男人皱着眉头,怒声怒气的喝道:“你们不养,难道还推脱给我们家养么?我们家小儿子今年要上学堂念书,束脩还需不少银钱,我家雁雁今年还得筹嫁妆出嫁,这不也是一笔开销?我家哪有银子养那病女人?”
“你们家没银子养,难道我就有银子给那女人作践么!”茶色布衣女子呸了一口唾沫,横骂道,“可不得好死的人呢!狗屎养的,当初是你们家非要买个人接阴婚的,结果事到头来你们是一文钱不出,一份力也不给的,合着你家都是草包竖大汉——能吃不能干的!只管着嘴巴上放屁,不管捻纸收拾呢!”
“四姨,你话骂得太脏了!”那泪眼汪汪的丫头眼泪流得更凶了些,她一边哭一边扯着孟三吉的袖子,“阿爹,不然咱不与四姨争了,四姨去年田里收了几百银子的粮钱,是绝不会施舍咱一分的。虽都是亲戚,但姨娘心狠,咱们也不怨她。不然咱们将那病痨子收养了算了,反正也活不得几个月,就当是花钱免灾了。”
那布衣女人听这丫头如此说,气得差点儿原地背过气去,只伸着手指头打颤:“好好好,你们孟三家是无赖到脸都不要了!”
云锦红眉间一挑,倒觉得有趣,原来这伙人是在为自己以后去哪儿争吵呢,她笑了笑,故意咳嗽了几声,让那些人都看过来。
那些人见云锦红醒了之后,都纷纷闭了嘴巴,四姨见云锦红醒了,只瞧了一眼,就撇开头去。
孟三吉倒客气,他瞧见云锦红之后,眼里露出惊艳的目光,他嘴一歪一笑,就要跑过来握住云锦红的手:“这就是侄媳妇吧,快来见过你四婶婶,以后她就负责养着你呢,你可要好好谢谢她。”
云锦红眸光一冷,默不作声的抽出了自己的手,然后离那孟三吉远了一些,她抿着唇看着四姨,没有说话。
四姨正气着,她斜着眼睛瞅了云锦红一眼,哼了一声,依旧坚定地说道:“不可能,这女人绝对不能住在咱家里!你可不晓得,她还拖着她家一个老母来呢!”
说到这里,云锦红才发现李氏竟然抱着行李躲在人堆后面,李氏唯唯诺诺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毕竟是嫁出去了的女儿,也不再由她说了算了。
但无论如何,云锦红到底住在哪里还是一个问题。
没有人愿意收养一个每个月都要花银子吊命的女人,所有人僵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