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摇了摇头：“他也是我的亲人，只是关系已经不如儿时了。”

她只说完这一句便安静了下来，她和叶孤城或许有一个非常复杂的故事，而这个故事是不能轻易的说出口的，这个故事是属于她和叶孤城的，旁的无论是什么人都不能够窥探，这是秘密，两个人共同遵守的秘密。

于是她不准备说，又抬眸看向‘西门吹雪’，想要说些措辞，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的眼神给弄得一愣。

那是怎样的眼神？

他定定的看着他，黝黑的双眸像是深潭一般，神秘的潭水中央有一点光一点幽暗的光，那是暗光，那是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生出掠夺之心的眼神，有时候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才是最好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惊鸿发现了他的眼神，他眼眸低垂，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仿佛并不在乎惊鸿刚才说的任何话，刚才的眼神也只是一个错觉。

“你知道花满楼吗？”只当那个眼神是一时错觉，惊鸿又生硬的将话题跳到了花满楼身上，她的语气又上扬了起来，语调又变得欢快，一如既往的自豪。

她总是能把朋友的好当做自己的荣耀，而朋友在她眼里总是很好的。

“听说过。”‘西门吹雪’微微点头，神色依旧冷淡，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漠了。

惊鸿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份冷漠，有些遗憾自己新交的朋友竟然对自己另一个朋友不感兴趣，但还是十分善解人意。

“一直都在说我的事情，现在也该你说了。”作为好朋友还是不能太自私，一直说话的都是她，也该让西门吹雪说说话。

‘西门吹雪’一顿，似乎是微微的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眼神变得更深邃，似乎是在想什么，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惊鸿眼睛睁的大大的，定定的看着他，似乎是等着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但其实哪怕他讲的是世上最无聊的事，她都会非常捧场的，她总是很好哄，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我曾经爱过一个女人。”‘西门吹雪’用低沉的语调缓缓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带着一股难言的哀伤。

惊鸿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小手放在膝盖上，有些紧张地攥紧了红裙，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提起让西门吹雪说自己的事这茬。

“我和她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后来她嫁给了别的男人。”他用最简短的语气说出了最引人遐想的故事。

“那她一定是不喜欢你了……”惊鸿听故事入了神，脑海里想了很多，心里有些难过，并不是因为青梅竹马不能在一起而难过，而是因为她的好朋友竟然没办法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而难过。

她努力的安慰着，语气温柔，还带着一点笨拙，绞尽脑汁的安慰：“或许她不是你的缘分，你的缘分还在后面呢，一定会有人一心一意的爱着你的，你们会是彼此的命中注定，你会和她在一起，然后就像话本说的那样……”

“西门吹雪你很好的，你特别好，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我也喜欢你，我很喜欢你……”

这安慰太过笨拙的没有诚意，有些苦恼的敲了敲自己脑袋，她几乎想要扯着对方的袖子，小声的向对方撒娇，让对方不要难过了

故事还在继续。

“如果她过得好，那我便没有什么好伤心的，只是……”他话语一停，低下头来，惊鸿看不见，他此刻难过的神情，只能看见他身子微微的颤抖，似乎极力忍耐着什么。

他一定很伤心很难过。

惊鸿的心就好像是被揪了起来，她总是太过于珍惜身边的人，身边的人遭受了一分的痛苦，她就能感受到三分，她伸出手想要给对方一个拥抱，却又怕对方觉得她是在同情他。

“那个男人对他并不好，朝三暮四，还烂赌成性……最后她自杀了……用的是一种毒药，吃完之后，死了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我看到她的时候，她还像我们分别时那样美……”他似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一段的，断断续续，他如此痛苦的话为什么不停下来？因为这段话在他心中已潜藏太久，他必须说出来。

惊鸿知道，有些秘密在心里面藏着太久了，就是想要告诉别人，哪怕这些秘密没说出来，一次都好像是在我们自己的心口上插一刀，也必须说出来。

而随着这最后一句话语的落下，惊鸿直接站起身来，伸手一把抱住了还在颤抖的男人，他一愣，她的小手轻轻拍在对方坚实的后背，忍着心中的难受，学着小时候她娘亲安慰她那样，她想说什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什么安慰都显得有些虚伪。

最后她只能不停的轻轻的一遍又一遍的叫着西门吹雪的名字。

“西门吹雪，西门吹雪，西门吹雪……”

如果娘亲死的时候，有个人能这样抱着她叫她名字该有多好？如果她能在葬礼上流出一滴眼泪该有多好？这种痛苦她已经忍受过了，她不想再让朋友忍受。

她又想到如果有一天陆小凤娶了别的女人，那个女人不好把陆小凤逼的自杀了，她要怎么办？

下一秒她就得出了答案……自然是生死相随。

所以现在西门吹雪还活着，真的已经是万幸了……还好，还好西门吹雪还没有爱那姑娘爱到一死了之。

男人的身体又在颤抖，肩膀抖动着，似乎是忍耐不了心中的痛苦，但惊鸿却并没有看到，那个背对着她的俊美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淡漠的神情，反而露出了一个极为扭曲的笑容。

他不是在忍受痛苦，他是在忍笑。

也就在这时，真正的西门吹雪走进了合芳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