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着烛火的红灯笼在夜里晕出一片红色,顺着长长的走廊蔓延,像是两条火龙,往日里只剩下几队御林军巡逻的皇宫却是人来人往,盔甲的抖动声在寂静黑夜里穿得很远,却在严肃的气氛中能让人多了一分安全感。
而此时,凤仪宫却是灯火通明,甚至连院外把守的侍卫都平时多了整整两倍,而久久不曾在凤仪宫过夜的皇帝今晚也歇息在了凤仪宫,显露出他对五公主的担忧。
偏殿内,却只留下了几盏灯火,有数个丫鬟守在房间里,就连着药老都被破例留了下来,原本应该更为明亮一些,但是药老却以灯光太过明亮会对病人的休息造成影响,恐怕会对公主的伤势不利,活生生地将烛火熄灭,只留下几支。
渐渐的,到了深夜,被留下来的丫鬟本是宫里手脚麻利,就连通宵守夜都是常事一点儿不会犯困的下人,却在今晚,同时感受到了那不可抵抗的睡意。
手指掐在胳膊上,尖锐的疼痛却只能瞬间缓解那浓厚的困倦,随之而来的是更无法抵抗的疲惫,最终,所有丫鬟都不约而同地倒在了地上。
坐在桌边的药老抚了抚胡子,将袖中不知何时打开了塞子的瓶塞重新塞上,看着横七竖八混乱倒了一地的丫鬟轻摇摇了头。
也不知道这么睡一晚上会不会得风寒?
随后,他走到偏殿背后的窗户前,轻推开窗,外面巡逻的御林军顿时看了过来,见是药老,恭敬地冲他一拱手,随后继续握着长矛走在已经不知道重复绕了几圈的宫殿里。
药老回了一个慈祥的笑意后,见人走了,顿时揉了揉嘴角,随后,头顶一阵轻风吹过,药老又将窗户给合上,再转身时,房间里已经多了一个身影。
纯白的长袖好似天边白云,在略显暗色的宫殿里,像是一抹幽魂。
“她的伤怎么样了?”半晌,就在药老都以为自家主子废了这么大的劲儿溜进来就是为了在这里发呆时,才听得君墨羽问道。
药老叹了口气,坐到床边,替裴云岚擦了擦汗,“公主伤得很重,前半夜就发起了烧,现在才稍微降了点下来,不过情况还是很危险。”
“是吗。”像是反问又像是陈述,君墨羽走到床边。
因为屋内有光,所以帷幔是放下来了的,却只遮住了床上的脸,能清晰地看见她背后被缠了一圈又一圈白布,隐约还有鲜红的血渍蔓延开来。
而将帷幔挂起之后,裴云岚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就毫无遮掩地显露了出来。
往日总是平静,却在他面前总是透着狡黠的双眸紧紧闭着,任由卷翘的睫毛在惨白的脸上投下层层剪影,额头上满是虚汗,就连红润的唇都已经起了一层皮,安静的宫殿里,她的呼吸声都是如此的微弱。
多像是受了重伤的幼猫,惨兮兮地趴在地上,没了半点往日耀武扬威的生气。
君墨羽走到桌边,到了杯水,重新回到床边,修长的指尖在水杯里沾了沾,随后轻轻抚摸在裴云岚裂开的唇上。或许是烧得太严重,那水刚摸上去,就消失无影踪,君墨羽不由得再给她抹上一遍。
重复了一次又一次,耐心的样子让一边的药老看呆了眼,这是个什么情况?
然而他却不敢随意妄言,只是僵硬着身体默默往旁边移了一点,确认给明显不太对劲的主人留够了空间,就见他家主人一屁股坐了下来,坚持不懈地给予五公主水源。
殿里气氛越安静,药老就越不安,直到他紧盯着的男人后背突然一僵,他绝对没有看错,虽然很快他就柔软了下来,药老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这个泰山崩于顶不变色的男人有这样的反应,但是,他却没有胆子看,更没有胆子问。
“有什么办法让她快点好起来?”君墨羽低着头,盯着自己被含了半截的指尖,此时从未接触过的湿热从指腹传来,让他忍不住皱皱眉头。
抽出手指,重新沾了水,磨蹭到已经变得湿润的唇上,或许有了之前的经验,裴云岚潜意识里已经知道,只要有东西摸过她的唇就可以获得珍贵的水源,所以每当那不明生物滑过之时,她就会伸出舌头捕捉它的痕迹,甚至在被逃脱几次后还会恼怒地直接反面围截,非要把它给抓住不可。
粉红的舌头伸伸缩缩,倒像是之前领回去的那只幼猫。
君墨羽一动不动地任由半身不遂的大猫咪含住自己的指尖,甚至是在重重吸允。
药老摸了摸额头,“主人,恐怕只有你身上那颗药才能保公主安稳无恙,可,那是您……”
君墨羽指尖动了动,顿时感受到那湿热的挤压感更甚,半晌之后,药老就眼睁睁的看着君墨羽拿出那颗千辛万苦才制成的药丸。
“主人,三思啊!”药老忍不住开口劝阻道,“五公主不一定会有事,可是您身上的毒却不得不防备,万一哪天突然发作了,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甚至都想要出手夺过药丸。
君墨羽看向被白带整个包裹住的背部,依稀还能记得皮肤细腻的触感,是数不清的暖意,绝不是此时的炽热到不正常的温度。
“若她死了,谁来替本座解毒?”君墨羽淡声道。
药老顿时一噎,抖抖嘴皮子,“可也说不准公主的法子能不能解毒啊?”
君墨羽淡淡地扫视他一眼,将药丸递给药老,站起身,挪出空位,“喂进去。”
药老只觉得手里的药丸像是有千斤重,君墨羽像是没看见他纠结的面色,安静地站在一边,末了,药老无奈地一叹气,“罢了,救了公主,说不定她能直接从皇后手里得到解药。”
君墨羽眼皮子颤了颤,没说话,不知道是赞同还是反驳。
药老看着裴云岚将药丸咽下去后,惨白的脸色竟在瞬间显露出几分粉色,至少看起来不再那么孱弱,知道她的命是肯定保住了,但还是觉得不太舒服,就像是心口压了块巨石一样,便沉闷不言的走到一边,生闷气。
君墨羽坐回床边,因为裴云岚背上的伤最重,所以只能趴在床上,一头黑发凌乱地散在枕头边,君墨羽伸手,缓慢地陷入发丝,一点一点地将它理顺。
一边的药老本生着气,见状默默摸着下巴,他怎么觉得之前被带回禁地的那只猫儿受了伤,主人也是这样顺着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