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推门，风拂雪走进屋子里，这里的摆设一如当初。

没等她说话，云观长老在里屋先开口了香，这么早就端药来了？先放着吧，我现在不想喝。”

风拂雪知道，他是把自己当成云香了，她握紧的手松开，轻轻撩开帘子走到里屋，云观长老这个时候没有躺在床榻上，正盘腿坐在一旁的圆垫子上闭目养神，她知道云观长老有打坐的习惯，以前他总说习武之人最缺乏的就是心静，心静才能获得更高的境界。

她站在云观长老身后，开口道什么药，您怎么了？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吗？”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耳熟到让他产生了雪石儿回来了的幻觉，云观长老睁开眼睛，眼神微微有些颤动，缓缓起身，回过身时，怔在了原地。

同样怔住的还有风拂雪，她没想到将近十年的时间，云观长老已经苍老成了这幅样子，皱纹爬了满脸，脸色暗黄，看起来不仅是苍老了，还有身子的病让他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是……是石儿回来了？”沉默了好长时间，云观长老才颤抖着声音说道石儿吗？”

没想到……他真的没想到眼前的人居然是雪石儿！她还活着……她居然还活着……

风拂雪以为云观长老会忘记她的模样，只是，她从不知道她的模样在他心里有多深刻，对于云观长老来说，她就像是一个宝贝的女儿，哪有父亲会忘记自己女儿长什么样子呢？

现在的风拂雪和以前的雪石儿的确是不一样了，她比以前多了成熟的韵味，面容也更加精致妩媚了，完全是一个孩子长大了。

在见到云观长老之前，风拂雪以为自己再见到他的时候会说出自己对他的怨恨，想要把自己受的委屈和伤痛通通发泄在他的身上，可是真的见面了，她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埋怨的话了。

“长老，我……回来了，来看看你。”沉默了半天，她还是没有叫出这一句师父，这师父的称呼到了嘴边就变成了长老。

“你，你叫我什么？唉……”云观长老低下眼神，缓步走到榻边坐下，风拂雪能明显看到他坐下的时候，动作有些沉重，他的身体，当真是差了。

云观长老用袖子拂了拂本没有一点灰尘的床榻，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然回来了，那就坐坐吧。”

风拂雪犹豫了一下，走到床榻边坐下，见她坐下了，云观长老才缓缓道儿啊，真没想到为师……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我听姚兄说，你已经不在人世了，怎么会……”

“命大，没死成。”风拂雪脸上挂不出笑容，表情有些僵硬，甚至根本没有抬头再看云观长老的脸。

而云观长老则是一直看着风拂雪，脸上始终带着慈祥的笑容，爬满皱纹的手抬起来想要像以前一样摸摸她的头，手却在她头后停住了，无力地垂下来，伴着一声叹息，石儿，你心里可还怪我当年逐你出了千洗山。”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呢？我走都走了，心里怪您又有什么用呢？”风拂雪低着头，说话间眼里的泪水在眼眶打转这次就是恰巧路过，也就顺便来看看您，当年的事情我不会和您纠缠的。”

“你还有心看望我，我很开心。”云观长老嘴角扬起淡淡的微笑知道，你不是个学武的材料，既然不是学武的材料，我就不该硬是要把你带回千洗山，既然决定带你回千洗山，就该好好照顾你，不该因为千洗山的规矩把你从身边赶走，石儿，其实这么多年，你不怪我，我自己也会怪我自己，因为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我把你当成了最重要的亲人，为了练武，我一生未娶，我没有妻子，没有儿女，当年下山的时候只见你一个小女孩儿在路边哭，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下就一步也迈不出去了，我就感觉这个女孩儿我不带走，我可能不会心安，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是老天爷给我的一个女儿，我悉心栽培你，想要让你成为我毕生武功绝学的继承人，只是，没想到你天生不是学武的材料，你小的时候我在想，反正离你长大还有好久，我就把你当女儿，让你好好陪在我身边，只是没想到，十八岁很快就到了，按千洗山的规矩，你要被赶出师门，我心里纠结了太久太久，其实我有办法能让你留下来，我只要认你做女儿，或者以我的身份强制你留下来都可以，只是我忍住了，我没有那么做，因为我看到你被所有人嘲笑，被所有人说是废物，我很想让别人知道你不是废物，可我不能，所以我不想让你受这种委屈了，我把赶出去，让你去过新的生活，免受白眼，我知道这不是个好的解决办法，可对于我而言，让你离开我就不会再心疼你，是我自私，其实都是我自私，你恨我……是对的……”

云观长老很少说这么多的话，尤其是在风拂雪面前，现在，他不得不说了，他身子越来越差，他一定呀在自己离世之前把自己想对风拂雪说的话说给她听，不管她最终原不原谅自己，他心里也就安稳了。

云观长老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风拂雪越听越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听到“女儿”这个词从云观长老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哭出了声音，不停地抽泣，她很少这样哭，她大多时候会隐忍，只是在云观长老年前，她就像是个孩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这次，云观长老的手缓缓放在风拂雪的头上慢慢抚摸儿，你知道吗，我心里清楚，当年为师放你走了，就等于彻底放开你了，我再也不可能成为你的父亲了，只是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算是了了我的一个心愿。”

风拂雪尽情地哭过，抽泣着说道父，我不想恨你……只是，这些年过得太苦了，我还是喜欢在你身边侍奉的日子……那样，会让我觉得，我是个有父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