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源生听见背后啸声急回头看,只见身后南边山垭上,火光中数道身影疾驰而来,啸声未停第一道身影已到阵后,几声惨叫有两三人倒地,再随着那数道身影闪入阵中,官军四散奔逃顿时大乱。
“寥寥数人不足为虑,你率众急攻洞口,本县迎战后方来敌!”赵知县对朱捕头大吼一声,挺起精钢游龙剑,向覃声鸾迎去:“黄口小儿,休得逞强!”
这是第二次交手,两人并不搭话,赵源生一招“一苇渡江”,身体平行前移,闪电般刺向敌人右肋,覃声鸾正将当面衙役砍翻,忽觉侧面剑风袭来,猛地拧转腰身,一招“惊涛拍岸”将游龙剑磕偏,刀锋就势横摇,一招“羽扇纶巾”直逼赵源生耳门。赵源生急忙缩颈侧身,堪堪避过那一刀,头巾却被刀锋割断半截,飞出丈外落在地上。
赵源生急退数步惊出了一身冷汗。幸好身边人多,赵源生避开之际立马有衙役上前,将覃声鸾缠住无暇追赶,赵源生稳住心神,又仗剑过来加入围攻。覃声柱那十几名护卫,都是白莲军中精挑细选的高手,陷入官军阵中,面对围攻毫不慌乱,横冲直撞中向覃声鸾处靠拢,覃声鸾赵源生周围的人越聚越多,竟裹住了半数以上官军。
刘顺见都督亲自前来救援自己,精神大振,提起八卦断水刀,与百十兄弟高呼着往外冲,正遇上朱捕头领人攻来,两拨人马就在洞前展开厮杀。朱捕头哪里是刘顺对手,不到两三回合,便被刘顺杀得手忙脚乱。而官军大部都围在赵源生覃声鸾处,这边人数虽比刘顺多,但已占不到绝对优势,架不住白莲军绝处求生的猛攻,纷纷闪避,刘顺猛出几刀逼退朱捕头,大吼:“向都督靠拢!”领着众人从官军中杀开一条血路,奔向覃声鸾身边。
混战中见到刘顺率众奔向自己,覃声鸾急忙猛喝:“刘顺,带着你的兄弟们速去山口,协助大元帅布置,不得有违!”刘顺一怔,不明所以又不敢抗命,略一迟疑便把刀一摆,领着剩下的五六十名教勇直奔垭口去了。
待刘顺等人渐远,覃声鸾突然一声呼哨,猛攻几招,砍翻数人逼退赵源生,借势侧身跃出数丈,覃声柱等听见呼哨心领神会,亦迅速摆脱官军纠缠,一齐往山口退去。可惜有两三名护卫反应不及,无法脱身,只支撑得片刻便被乱刀分身。
赵源生被几招猛攻逼退,来不及再次反攻,却见覃声鸾跳出阵外,须臾之间已往山口逃去,正好朱捕头闯到身前问道:“大人还好吧?”不由得大骂,情急之下老家话都出来了:“好你娘的个逑,教匪都跑了,还杵在这里干啥?快追啊!”
此时东方泛白,山脊与天际黑白分明,山影幢幢更显昏暗。赵源生追到山前,正要催动官军进攻,突然间垭口上火堆火把一齐熄灭,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点动静,自己身边火把晃动耀眼,越发显得山口诡异难测。赵源生心中一惊,想起混战中覃声鸾对刘顺吼
出的那句话,莫不真是覃佳耀带大队教匪来了,若是那样,自己前去不是正中教匪圈套?但如果真有教匪大队人马,适才前来接应硝洞教匪的怎么又只十余人?可覃声鸾来的那十余人个个身手不凡,几乎是全身而退,会不会是教匪故意露出的破绽?一时间攻与不攻,难于决策。
先前见刘顺等人向自己靠拢,覃声鸾心中大急,若是让他们裹进阵来,刘顺倒还好说,但那伙兄弟武功平平,数倍官军围攻之下绝难再有脱困机会,岂不是白费了这一番厮杀?情急之下只好假称大元帅在山垭,使刘顺安心撤回,也让赵源生有所忌惮。
覃声鸾与护卫退回山垭,马上下令将火把火堆熄灭,没想到此举果然凑效,趁着官军驻足山前犹豫不决,白莲军悄然退出山口,往官店口方向遁去。
直到天色大亮,登上一处山岗,此时已离开硝洞七八里,回头仍不见有官军追来。
“若不是都督神兵天降,刘顺与身边这些兄弟断无生还可能!叩谢都督救命之恩!”趁着片刻休整机会,刘顺扑通跪在覃声鸾面前,身边那些教勇也齐刷刷跪满一地。
覃声鸾一愣,退后一步,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兄弟有难,奋力营救乃是理所当然,快起来吧!”
那一应教勇谢过起身,刘顺却没起来:“此番在硝洞遭到官军突然围攻,带出百名兄弟只回来一半,都督护卫也折损数人,这些皆因刘顺行事不密所至,恳请都督治罪!”
覃声鸾连声安慰:“刘先锋与各位兄弟深入敌后,扰敌粮道毁敌粮草功不可没,要说这次被困,本都督也有莫大责任,若是早些发现白果坝官军异动,提前通报与你,就不会出现昨夜险情!刘兄弟快起来吧!”
刘顺依旧跪在地上,说道:“既然都督免了刘顺失职之责,就在此恭送都督回返营盘岭大营,我等当另寻他处藏身,势必将功补过,伺机端了官军粮库!”
“不可!敌后活动需出其不意才行,赵源生已有防范便再难奏效,况且经过这一闹,官军对营盘岭与景阳河之间封锁更严,往后不仅后援难以派出,只怕你们想撤回都不容易了!”覃声鸾摇头否决,一摆手:“走吧,先回营盘岭,过些日子再想他法。”
再说赵源生,在山口前追击也不敢,罢手又不甘心,纠结一阵终于下令:“不知前方教匪虚实,速速撤回望舟坪!”又扭头对朱捕头喝道:“即刻拘捕百草寨谭二,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朱捕头得令,带起四五十衙役,立即前去捉拿谭二。
离百草寨还有数里,朱捕头突然把手一举,众人停住。朱捕头对向老幺说道:“素闻百草寨民风彪悍,谭二手下又有百余乡勇,若是进寨公开缉拿,激起民变难于收场。你且回寨编个由头,将谭二哄骗出寨,我们在外行事才好!”
向老幺一听,
吓得跪在地上连连恳求:“朱大人,您就饶了草民吧!草民密告谭二通匪,已是冒了极大风险,但只要大人们替在下担待一二,别人都不知情,尚能在寨中敷衍立足。若是骗出谭二被缉拿,不说谭姓一族放不过我,就是向、黄两姓也饶不了我,连命都保不住了,还当什么团练长!”
朱捕头一皱眉摆摆手:“算了,我们另想办法,你先回去吧,免得别人看见。”向老幺道声谢,爬起来一溜小跑走了。
朱捕头叫过在百草寨监视谭二的那两名衙役,吩咐道:“你二人对寨中情况熟悉,速与他人换上班服,去寨中见谭二,就说知县赵大人今日亲自押粮,正在双土地下官道上,请他过来一见,有要事当面嘱咐。”
昨晚刘顺派来的人走后,谭二连夜把狗娃子兄弟俩叫到家中,商议混进背脚子队伍探听官军粮库虚实,因为谭二与官府几次接触狗娃子都跟在身边,突然去当背脚子恐怕会引起怀疑,便商定由二狗子邀几名后生前去,自然,真实目的只有二狗子知道。
清晨八早狗娃子过来告诉谭二,天不亮二狗子就带三四个人就去了望舟坪。
正说话间,两个穿着班服的衙役来了,说知县赵大人在双土地下面官道,请团练长过去有要事交待。谭二知道最近县衙军粮被毁粮道不畅,赵知县这几天在亲自护送粮草,叫自己过去,无非是顺便说些护寨安民之类。当下不疑有他,与狗娃子一起,随着衙役去见赵知县。
一行人出了百草寨东去,才走三五里,前面是一个山湾,两旁林木茂密,十分僻静。两名衙役团练长前团练长后与谭二套着近乎,渐渐进到山湾深处。
突然前面响起一声呼哨,接着便是一阵喝吼,数十名衙役一齐从密林中窜出,谭二狗娃子正要伸手拔刀,却被随行衙役拦腰一把抱住,顷刻间棍棒迎头刀剑抵身,把两人打翻在地,捆了个结结实实。
“狗日的们瞎了眼么?老子是百草寨团练长谭二!”谭二挣扎着破口大骂。
“捉的就是你谭二,自己干的好事,去赵大人面前说!”朱捕头几声冷笑,把手一挥,前呼后拥将谭二、狗娃子押回了望舟坪。
谭二虽然任了百草寨团练长,但并不勤于走动官府,只和江师爷有过数次交道,这还是第一次面见赵源生。
“见了知县赵大人,还不跪下?”朱捕头一声喝斥,众衙役将谭二使劲往地上按去,谭二却力挺不跪,一名衙役抡起棍子“啪,啪”几声打在膝盖弯处,谭二腿一软跪在地上,依然昂着头厉声问道:“本人身为百草寨团练长,不问青红皂白就被捉了来,不知犯了何事?官府就可以不讲王法?”
“哈哈哈……你犯了何事自己难道不知?远处的事暂且不说,你先回答本县,昨夜进出你家中的是何人?”赵源生不怒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