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源生环顾阵营,除了身边火光,看不清浓雾之下虚实,以为陷入了白莲军重围,不禁大惊失色,急忙大吼:“向我靠拢,往景阳河方向冲出去!”
大批勇衙役不顾生死向身边涌来,覃声鸾一看身边只有郑大友和十余名兄弟,只好放过赵源生钱万通二人,一声呼哨,与郑大友众人退入浓雾之中。
此时天色微明,赵源生与钱万通率众且战且走,直到天已大亮,直到后方追兵渐远,扎住阵形返身迎敌。察看四周山形地势,才知道已经退到了白果坝。
蒯把总、侯把总左右两路,当夜也遭遇相同,天明前不知不觉被敌军背后偷袭,仓促迎敌,又被山上冲出白莲军内外夹攻,再看中军赵知县位置,也是火光冲天杀声阵阵,慌乱中又起狂风大雾,不知敌军底细,只得边战边退。侯把总往西北向退出一两里便收拢队伍立住了阵脚,蒯把总往东北方向退出七八里,看看天已大亮,后面再无追兵,才稳住人马。
三处人马占据险要摆好阵势,严阵以待,直到午时,却仍不见白莲军追来。赵源生派出几拨衙役,也没探清昨夜教匪虚实,只联络上左右二路把总,得知队伍目前方位。
赵源生取出地图,仔细揣摩一番,“哈哈哈……”突然发出一阵大笑。
钱万通不解,问道:“昨日至今,我军连连受挫,手下弟兄折损一成有余,赵大人何故发笑?”
“钱老弟你看,如今你我中军与左右二路的位置,恰恰把营盘岭教匪北去之路,掐得死死的。况且,这三处地势,进可攻退可守,教匪来犯可据险御敌,营盘岭有变又可随时出击,实为不可多得之所在。仓促退兵之际,误打误撞形成此局,岂不是天助我也?”说罢,吩咐左右:“传令二位把总,就地据险扎营,静待大军合围。”
营帐已在昨夜大火中被焚或撤退时舍弃,此时扎营,只好如白莲军一般,垒石伐木搭建营寨。两位把总安营扎寨之所原本无名,日后便分别称做蒯家荒与侯家垭,不加细说。
话说林之华,率领西征军回撤部众,在伍家河向家湾与覃声鸾分手,经石斗坪急速赶回营盘岭,所幸恰到及时,三处关隘都已陷入混战,特别是齐莺儿一处更是危急万分,再晚得一时半刻,营盘岭只怕已易敌手。林之华大惊,赶紧吩咐白护法山上掠阵,两名先锋驰援武魁刘顺,自己担心齐莺儿有失,亲自率众杀向左侧隘口。一番激战,将官军赶回山下。
次日天明前,又与覃声鸾内外夹击,成功劫营,将三路官军逼退数里,营盘岭暂时得以安生。
覃声鸾亦率众返回到营盘岭,林之华在北山关卡与覃声鸾会合,先道了声辛苦,接着说道:“贤侄,此一战全凭你用计用力,逼退赵源生,营盘岭才暂时无虞。”
“师叔如此客气,声鸾反而过意不去了。若不是师叔及时赶
到,营盘岭此刻早已被破多时!”覃声鸾说道:“如今赵知县已退,暂时不敢大举攻山,但瓦岗寨二叔那边不知是何情况,营盘岭上该当如何动作,还请师叔早做决断!”
“官店口先锋营贤侄是主帅,师叔此来只是客位,营盘岭上一切仍由你安排!”
覃声鸾急忙说道:“断无此理!且不说您是天运大军副元帅,单单是我师叔,也理当坐镇大营主持全局,营盘岭先锋营自覃声鸾以下,师叔只管调遣,绝没有人敢不遵号令!”
“贤侄治军有方,智计过人,师叔已是十分佩服,对此地山川地形又了然于胸,更有利军务决断,师叔挡在面前,你反而会有所顾忌,百害无利。值此危难之际,贤侄当不辞辛劳,担当大任!”林之华不容商议,决绝说道:“如不然,师叔便只身离去,从此退隐江湖!”
林之华倒真不是客套,自黄柏山突围,连连受挫,特别是五堡山一战,五千西征大军,还有新塘王英数百弟兄,突围回来不足一千.当初未听覃声鸾劝阻,导致大败,实是十分愧疚,不觉有些心灰意冷萌生退意。而覃声鸾,带八百教勇于数万官军围困中救出自己,又以四百兄弟偷袭敌营,解除营盘岭之危,仅这两战,林之华已看出其过人胆识谋略,不禁暗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假以时日历练,前程不可限量,故而坚持由覃声鸾统领营盘岭。
覃声鸾见林之华把话说到这份上,知道推脱不过,便说道:“既然师叔如此坚持,不如这样,凡事声鸾前面抵挡,重大决断或是遇有疑难,再请师叔定夺!”也不待林之华应与不应,转身吩咐武魁:“先请副元帅到山顶大营歇息,我随后便到。”
等到林之华与武魁等人先行,齐莺儿才有机会与覃声鸾单独说话。分别不过区区数日,却已恍如隔世,昨日营盘岭前一战,自己是亲身经历,几番命悬一线,若不是林之华及时赶到,只怕今生再也无缘相见,此一番才真正体会到战场上的残酷凶险。再想想这几天覃声鸾突击五堡山,拒敌马尾沟,夜袭赵源生,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相博!当下只喊得一声“哥!”便已梨花带雨,无限牵挂无限委屈竟是难于启齿。
覃声鸾把眼示意,四周还有许多兄弟上下忙碌,笑笑说道:“妹子,别哭了,哥哥不是好好地么?堂堂女营头领,可别让人笑话!”齐莺儿还想再说什么,被覃声鸾伸手轻拍一下香肩,低头跟着一齐回到山顶大营。
大敌当前,不容懈怠。林之华、覃声鸾一连忙碌三四天,才稍有头绪。
这一日,众头领奉命在大营莲花堂议事,林之华请覃声鸾依旧在堂上莲花徽记前就坐,覃声鸾坚辞不就,只在堂前上首另摆两张太师椅,与林之华并排落座,余者白护法、武魁、齐莺儿、刘顺、张大贵、殷正轩及林之华麾下两名先锋四五名提巡,依职位坐定。
林之华阴沉着脸,轻咳一声说道
:“各位兄弟,本次林某率队西征,明为图谋施南府,实为解除瓦岗寨大元帅之围,不想失察冒进,以至在五堡山被困,损失惨重,他日自当面见大元帅请求治罪,故此,林某实不宜再统领大军。幸有天运军新营都督覃声鸾,数次挽救我军于危难,胆识谋略均在林某之上。经林某再三恳请,从现在开始,营盘岭一应军政事务,由覃声鸾统筹调度,自林某以下各位弟兄,均需奉覃声鸾号令行事,不得有违!”
尽管之前林之华已将此事与覃声鸾说定,但这几天都分别忙于营中事务,除了武魁齐莺儿当时在场外,其余众人都不知情,此时忽然听到林之华命令,不禁面面相觑,堂上鸦雀无声,众头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愣了片刻,武魁首先应道:“愿遵覃都督号令!”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齐起身冲二人行礼:“谨遵副元帅之命,属下等遵从覃都督号令!”
覃声鸾立起身,先给林之华行过一礼,再向众头领抱拳说道:“副元帅连年征战,实是辛苦,特别是近日西征,更是身心俱疲,便将一应琐事交付于我,在下理当为副元帅分忧,如遇大事决断,必请示副元帅定夺。”
“请覃都督行令吧!”林之华摆摆手说道。
“谢副元帅!”覃声鸾说罢,再转身朗声说道:“各位兄弟,眼下有几件要紧之事:一是数里之外赵源生依然虎视眈眈,前些日子一战,虽已暂时退敌,但官军分三处安营扎寨,似已打算长期与我军对峙,营盘岭之防务不敢丝毫松懈,此事还要烦请副元帅坐镇安排;二是官府大军抵近营盘岭,官店口一带土豪大户定会蠢蠢欲动,此前明里暗里一直在招募训练乡勇,这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这些人与我圣教绝不会一条心,赵源生亦会极尽恐吓拉拢,此事请白护法负责,营中熟悉本地情况的兄弟,随时听候调遣,务必掌控其动向;三是军中伤员必须及时救治,阵亡兄弟能联系上亲属的必须妥善抚恤,此事便由殷正轩操办。”
白护法、殷正轩站起,抱拳齐声答道:“遵命!”
覃声鸾继续说道:“还有一事,最最要紧,那便是至今未得到瓦岗寨消息,我等对瓦岗寨局势应当有所预判,主动作为。”
林之华点头称是,问道:“对此,都督有何安排?”
“现今,官府大军正在围攻瓦岗寨,大元帅那边定是压力空前。在下虽是忧心如焚,但营盘岭连同西征返回兄弟,加上轻重伤员,也不到两千人马,实无救援之力,也不能无视这许多兄弟性命贸然行事。然而红衣大炮威力实在太过强大,故而瓦岗寨局势要作最坏打算。”覃声鸾缓缓说道:“在下思之再三,心中已有计划,还请副元帅定夺!”
“哈哈……”林之华大笑几声,站起身正色说道:“你是营盘岭上统帅,无须问我,有何安排只管下令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