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额勒登保见浑水河中联排已成,料定白莲军次日必定渡河,即使教匪暂时不动,但麾下各路人马已经准备就绪,即可围剿五堡山。当即下令,大军兵分三路出击:
第一路由沙地连夜渡河,进占麻柳台与后槽,攻敌东路北路,并另出一部沿夷水南下,进击新塘与教匪渡口;第二路自三岔渡河,进占阴坡一线,攻敌南路,亦分出一部沿夷水北上,与北路官军夹击新塘与渡口;第三路直出三岔,设伏教匪渡口西岸,多备桐油火把,击敌于半渡。
南北两路官军,人噤声马衔环,借着夜色浓雾,各使渔船渡船数十,多路齐发,至天明已大半过河,先行渡河的兵勇陆续抵达预定位置,待渡口打响时,大部官军已陈兵五堡山下,余众更无所顾忌全速渡河,借着浓雾将林之华团团围在五堡山中。
万般艰难中,林之华在五堡山敖过了三四天,希望中的川东杨秀漋、瓦岗寨覃佳耀援兵却并未出现。
这几天中,官军人多势众,日夜轮流攻山不停,即便是夜间,也时不时攻击一阵,林之华四处设防兵力捉衿见肘,关隘哨卡无人替换,教勇日夜不得休整,困乏不堪。官军进攻却一日更比一日猛烈,西征大军伤亡惨重,连同王英新塘加入的教勇,林之华麾下五千余人,现今能上阵杀敌的已不足三千。
更令林之华更为忧心的是,西征出发时随军只备了七日粮草,若不是阵亡兄弟省下口粮,营中已然断炊。
眼见援军无望,大军粮食将尽,必须早作打算。当日入夜,林之华将各处头领紧急召至大营,把军情如实相告,商议如何面对危局。对于目前五堡山处境,众人其实心中早已心照不宣,不过此时经副元帅亲口证实而已。议论再三,看看已近三更时分,仍无良策,山下官军指不定何时又会发动攻击,众人坐不安稳,一齐说道:“该当如何,任凭副元帅做主,副元帅只管下令就是!”
“此事非同小可,林某虽有想法,还想各位兄弟一起定夺。”林之华摆手请众人稍安勿躁,继续说道:“为今之计,突围是唯一出路。需要斟酌的是,分散突围还是集中兵力突围,若集中突围又以何处为突破口,脱困之后向何处汇集。林某心想,浑水河远远环绕五堡山西北两面,即便突围出去也难于渡河,东去官店口是西征大军始发地,官军必有重兵防守,倒不如趁夜悄悄将兵力向南集结,自阴坡一带突然发难,撕开官军防线向南面突围,继而借势南下,与大元帅南北呼应。若官军正在围剿瓦岗,我与大元帅内外夹击,瓦岗之围自破,若官军主力只在新塘,则我等正好重回瓦岗大营。突围时间就定在今夜五更,各位兄弟可有异议?”
“谨遵副元帅之命!”众人齐声答道。
话音未落,堂外奔进一名教勇,高声报道:“禀副元帅,大营外观察到,东边敌营背后,火光四起,枪声大作!”
林之
华一听东边有异,赶紧与众人出营察看。夜色中只见敌军后方,四处起火,红透了半边天,火光中数面白莲大旗隐约可见,已有无数教勇杀到围山官军近前,官军一时大乱。东山上下各级险要的白莲军,不知深浅,又未得到将令,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最前哨的数十名教勇,点起火把,立足观望。
林之华心下狐疑,莫不是覃声鸾率众前来?可营盘岭总共只有两千多人,已拨出一千由张罗汉带领参加西征,营盘岭大营少说还需数百兄弟守卫,前来救援力量必然有限,若是被裹入官军阵中,绝难脱身。念及至此不敢迟疑,急向左右传令:“既然东边官军背后遇袭,众位兄弟速回,将队伍暗暗撤出关卡,向东面突围!”众人领命疾去。
山顶大营还有五六百教勇,由王英指挥,准备一旦何处危急,立即分出一队前往支援,这是林之华最后的预备队。
林之华猜想,覃声鸾四处点火大造声势,便是为了给官军造成混乱,同时也给自己讯息,一旦官军醒悟,不仅山上兄弟突围不成,覃声鸾那点人马也会陷入绝境。战机稍纵即逝,等不及据守各路险要的队伍汇集,急与王英带着山顶大营教勇,直奔东山防线。
沿途汇集几处关隘守卫教勇,总共将近千人,蹑影潜踪接近官军阵前山坡,突然一齐呐喊,向官军阵中杀去……
话说覃声鸾,林之华西征大军启程后,便专心在官店口、伍家河一带筹集粮草。按照约定,林之华随军只带了七天补给,第四天发出第一批粮草,二十匹骡马七八十名背夫,由张大贵带一百教勇护送,天不亮从向家湾出发,西行前往新塘。覃声鸾送走张大贵,心里才略喘了口气,回到营盘岭,准备将花子洞中所藏,再匀出一部分,过两三日将第二批运往前线。
哪知次日深夜,张大贵一路狂奔上了营盘岭大营。
“腊生兄弟,快请覃都督!”张大贵直闯大寨值夜班房,从床上一把扯起向腊生匆匆说道。
“啊?这才什么时辰啊?公子连日来哪曾有过片刻踏实安稳,今日也是三更时分才上床,有什么事不能天明再说么?”向腊生搡揉睡眼,喃喃嘀咕。
“耽误了军情你能担得起责任?”张大贵急得大吼,说罢又温言说道:“对不住对不住……,腊生兄弟,实在是有紧急军情面见覃都督,情急之下有些失礼了!”
张大贵那声大吼,把向腊生瞌睡惊得早没了,知道事情紧急,赶紧一溜小跑去后堂。
覃声鸾听说张大贵求见,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张大贵昨日押运粮草上路,今日怎会深夜上了云盘岭,莫不是粮草出了意外,此事非同小可!急忙抓起衣服出去,边走边吩咐向腊生:“速去将武先锋与齐姑娘请来大营议事!”
“禀报都督,大事不好!”见到覃声鸾,张大贵匆匆行了个礼,急说道:“属下昨日率运粮队西去,因担心
副元帅只带了七日补给,粮草供应不上,又不知道大军开进到了何处,紧赶慢赶不敢耽误片刻,计划当晚赶到蓼儿河歇脚。哪知道刚过马尾沟,便隐隐听见枪声,属下赶紧将粮队退回马尾沟隐藏,同时派人前去探听消息。经过打探得知,昨日清晨我师父张先锋,奉副元帅之命率队抢渡浑水河,遭遇官军伏击伤亡惨重,西征大军渡河不成,倒被额勒登保官军围困在新塘五堡山中,其他详情未能探明。属下只有一百弟兄,又恐粮草有失,只得命粮队原路返回,自己先行赶回营盘岭禀报!”
覃声鸾大惊,正如自己担心,施州城军情不实,官军早有准备,如此看来,五千西征大军危在旦夕。可眼下刘顺带有二百余人在景阳河双土地一带,一面监视建始官军动向一面筹粮,殷正轩带有两百兄弟在伍家河、铜钱坝、鱼精坝一带筹粮,营盘岭上包括轻重伤员不到千人,还得驻守大营、看守花子洞,这可如何是好!
说话间,武魁、齐莺儿也了。覃声鸾在堂中疾步徘徊,寻思对策,张大贵又将西征大军情况再向武魁、齐莺儿禀告一遍。武魁急得从座椅上跳了起来:“都督,事不宜迟,属下请命带领五百弟兄连夜出发,到那五堡山下,啃也要啃出个口子,把副元帅救出来!”
“虽然不知详情,但能把副元帅几千兄弟围困在偌大的五堡山中,官军人数定然数以万计,就我营盘岭上这些人马,无疑是以卵击石。”覃声鸾摇摇头止住武魁。
“那也得救,不然副元帅,还有张先锋及营盘岭上一千弟兄怎么办?”
“副元帅与罗汉大哥有难,营盘岭岂有坐视不管之理?只是要想出个万全之策才行!”覃声鸾又度了几个来回,似是下定决心,猛然转身说道:“连夜传令,刘顺、殷正轩暂停筹粮,已筹粮草着小队人马分别押回营盘岭和向家湾,刘顺带大部兄弟,明日午时前返回,接防营盘岭,殷正轩带大部弟兄,明日午时前在鱼精坝集结待命;武二哥、张大哥,天明前点齐营盘岭上全部精壮弟兄,随我驰援副元帅;莺儿妹子率女队和老弱伤病兄弟留守营盘岭,直到刘顺带队回营。”
“不行!”齐莺儿不待覃声鸾说完,便嚷道:“此行危险万分,怎能叫我在这里闲着,妹子定要跟在哥哥身边,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武魁在一旁劝道:“眼下官军四处出兵,就如副元帅西征军被围,也是大出意外。营盘岭乃是我们根基所在,说不定官军已有图谋,况且还有地方团练乡勇虎视眈眈,丝毫大意不得,营盘岭上随时都有可能被官军袭扰,齐姑娘还是听都督安排为好!”
齐莺儿仍然不肯:“刘顺午前就回,半日之间营盘岭能出多大的乱子?”
“妹子,你怎能如此任性?营盘岭之安危岂是儿戏!”覃声鸾冷脸喝道:“这是军令,不可违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