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家奴刚好端了碗红糖姜水进来,轻轻放到钟会的案头。
然后,一言不发地行到钟会身后,为他轻轻捶起肩背来。
钟会情不自禁地闭目,享受着这忠心家奴的捶打。
好一会儿后,他才睁开眼睛,笑着道:好了姜伯,我舒服了许多了。
被唤作姜伯的家奴闻言,缓缓停手,满脸堆笑地道:主公,刚熬的姜糖水,趁热喝,驱寒。
钟会笑了笑,然后端起那还冒着热气的姜糖水,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
姜伯见钟会喝得一干二净,脸上笑意更浓,连忙行到案前,接过空碗。
扫了眼案头堆在一起的四卷竹简,不无心疼地道:主公,时辰晚了,您还是早点歇息吧,莫要熬坏了身子。
钟会摇摇头,道:事情多着哩,等诛灭了司马氏,再睡他个三天三夜不迟。
姜伯闻言,迟疑了下,有些不解地道:主公,您写这么多私信,能派上用场么?
钟会起身,略作沉吟,然后笑着道:能不能派得上用场,便看咱们这次起事,到底成不成了。
顿了顿,钟会双手负背,举首望着房外满天星斗,续道:如果功成,这些伪笔之书,自然派不上半点用场。但若咱们事败,这些,一旦被司马氏搜罗了去,却是可以瓦解他司马氏党羽最致命的利器。哼哼,我钟会就算是死,也得拉着他司马氏一族为我钟氏陪葬!
说到最后几句,钟会已是咬牙切齿,眼中满是凶光。
姜伯闻言,神色也转为肃然。
望着钟会那单薄修长的身影,一时也不知如何接话。
钟会沉默了片刻,数了会儿满天星斗,才缓缓转身,望着静立在身后的姜伯,又道:姜伯,这些书信,你得藏好咯。一旦我起事不成,你便将这些东西在不经意间让司马氏的鹰犬搜到。
姜伯自然省得钟会话中之意,连忙点头道:主公放心,老奴定当好好保管这些书信。
钟会满意一笑,又踏步行到案后,跪坐下去。
用铁簪挑了挑有些昏暗的油灯,然后继续提笔,在空白的竹简上书写下一封书信。
姜伯知道自家这主公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根本不会听自己的劝解,只能无奈摇摇头。
端着那只空碗,缓缓退出房屋,轻轻掩上房门,便裹着有些单薄的破布长衫,依偎在门外墙壁,为他的主公把门。
不多时,便响起微微的鼾声。
这一主一仆在这阴暗角落的一举一动,自然无人晓得。
甚至与钟会同谋的夏侯和,也根本不知道钟会现在到底藏身在何处。
每次碰头,都是钟会暗中以特有的记号邀约。
此刻,他跪坐在府中议事厅家主之位。
而下首左右两边,也都围坐了夏侯家的子侄。
这些子侄,有的荷甲戴盔,显然是军中将领。
有的,却一副文士打扮,当是朝中文臣。
夏侯和扫视堂下众人,脸上掩饰不住的激动和兴奋。
眼前这些人,大部分是夏侯子孙,而少许人,却也是忠于曹氏的文臣武将,一起参与此次共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见众人皆微有醉意时,夏侯和将手中酒樽往食案上重重一掷。
咚的一声,樽中酒水,也溅了不少出来。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凝聚到居于主位的夏侯和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