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街道有些寒冷，总觉得需要一些火焰来烘烤身子。俞墨默感觉四周都很安静，听起来没有人哄哄闹闹去救火的声音，看来李虎那边要么是没开始，要么就是已经打完了。他不知道在酒馆里待了多久，只知道说了几个故事，让他口干舌燥。

他站在大街上吹风，打开店家送的酒葫芦，随着风的呼吸，酒气刹那间就把整条街都给充盈了。一名二十几岁的年青人从酒馆中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一个名字，他本来像是醉醺醺的样子，一副酒鬼模样，但是在俞墨默打开了酒葫芦后，他瞬间来了精神，迈着小碎步就跑到了下风口，凑着酒葫芦疯狂地嗅着。

酒鬼弯着腰，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在酒葫芦的口上煽动着，把酒气都一股脑煽向他的鼻子。俞墨默分明可以感觉到，酒鬼身上自带的酒气要比酒葫芦里的浓厚多了，也不知道酒鬼怎么还能闻出酒葫芦里的味道，并且用身体形态表达了对于美酒的赞许。

酒鬼竖起了大拇指，连连说道：“好酒，好酒，好酒！这酒在酒馆里可买不到，气味太纯了，应该是老板的私酿，好酒，羡慕你有一副好口才，能够赢得老板的私藏！这可是花上两倍三倍的价钱，都不一定能够买到的。”

俞墨默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赢得了好酒，却我不是被赶出来了？两倍三倍的价钱买不到，那就花十倍试试。生意人总要做生意的，有些东西看得很重，价钱到位也就淡了。”

酒鬼点点头，他眼睛放光，双手握拳，只伸出了两个小拇指，横竖交叉放在一起，嬉皮笑脸地说：“我花十倍的价钱，你把这酒卖给我。”

俞墨默掂了掂酒葫芦，看起来正在思考这笔买卖如何，是不是应该趁着酒鬼上了瘾，把这一壶酒用更高的价钱卖给他。炼金术师喜欢给各种物品估价，就像是生意人一样。俞墨默闭着眼睛，一只手的大拇指轻轻抚摸着自己的掌心，刚才他看酒鬼双手握拳的时候，故意用大拇指遮住手上的老茧。俞墨默睁开眼睛，他已经大概推算出了酒鬼擅长用的武器，应该是剑。

忽然，俞墨默把歪了嘴的酒葫芦递给年轻酒鬼，说：“送给你好了。”

酒鬼搓搓手，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他问俞墨默，道：“你不喝酒啊？”

俞墨默说：“酒能让人忘记很多事情。”

酒鬼笑着说：“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酒正是因为这样才令人着迷啊！无论现实中有多苦有多累，只要一口酒喝进肚子里，滋溜滋溜，酒气灌到脑子里，呼哧呼哧——我持三尺剑，人生快哉，一壶酒，斩尽天下不平事！”

俞墨默说：“一壶酒没那么大的价值，你到底要不要这葫芦？”

酒鬼高高兴兴接住了歪嘴酒葫芦，笑得快要歪了嘴巴。他把盖子盖上，生怕酒气继续溜走。之后，他叉着腰，笑咪咪地说道：“你知道吗？如果你不把这酒葫芦给我，我会杀了你。我会跟踪你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在一个没有人看得到的地方，没有人经过的地方，一剑把你的头颅斩下来。”

轮到俞墨默笑了，他点点头，对酒鬼说：“我知道。”

酒鬼双手抱胸，酒葫芦被他夹在腋下，他像是在对俞墨默说教：“第一，你不应该掩护那个坐着轮椅的家伙进城，看到你和一名被炼金术改造过的怪物在一起，你肯定会被当做是怪物的同类看待，要么同样是怪物，要么就是制造怪物的恶鬼。第二，办完事后，你应该好好去洗一个澡，你的身上都是人类骨头碎屑的味道，这不行的。也就是这个酒馆里都是些庄稼汉，发现不了，碰到经常上战场的老兵，无论是人肉的臭味，还是人骨碎屑的气味，士兵的嗅觉对这种东西特别敏感。还有，冷兵器切割骨头时候摩擦产生的热量，这种热量会灼烧肉体和骨头，尸体的焦味会更加刺鼻。”

俞墨默说：“所以你刚才不是在闻酒味，你是在闻骨头碎屑的味道。只要确定了我是会人体炼金的恶鬼，你就会杀了我，是这样吧？”

酒鬼不好意思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说：“喝太醉了，鼻子不太灵了。不过你把酒给了我，我就不杀你了。不是因为被感动了，而是因为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本来就和我没多大关系的事情，我也就没必要冒没必要的风险。你现在是在南广国，自然有南广国的人追杀你，我就不管了。”

俞墨默问酒鬼，说：“不平天下事了？”

酒鬼说：“为了平天下事把命搭上，不值得。我是偷偷跑出来散心的，没想到越是散心越气。以前是人人想着屠魔，现在是人人想着成魔。这天下太窝囊，不平也罢。”

俞墨默说：“你应该惜命，为了那个叫做薰香的女人。她应该不是你的妻子，但是却是你爱的人，大晚上的不回家，但是却有喝醉了还在挂念的人。怎么，薰香是你什么人？前女友吗？”

酒鬼说：“你告诉我白浅浅是你什么人，我就告诉你薰香是我什么人。”

俞墨默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知道了。”

酒鬼警告俞墨默，说：“你别来西北剑凉国，别来我的地盘上，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残忍。”

俞墨默把手上用纸包裹着的牛肉，一并丢给了酒鬼，说：“牛肉下酒，别太醉了。吃人的嘴短，别把我的事情说出去，”

酒鬼接住牛肉，说：“我叫做东良，你来剑凉国报我名字，我请你吃一顿，然后再砍你，砍死你，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民风淳朴。”

俞墨默看着酒鬼东良离开的背影，他手上拿着牛肉，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歪嘴酒葫芦被他挂在腰间，随着屁股一扭一扭地扭动着。俞墨默盯着东良的屁股看，研究了半天，别人已经消失在了街道尽头，他才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