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扶我回别院。”
“等一下,还有就是,你刚刚说得,你就是小怪物这事,我怎么听不明白啊……要不,你给我说说清楚,省得我这好奇心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晚上睡不着……”
“这事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今天我说的话够多了,累的很,你就让我歇歇吧……回头我再与你细细说明,快。扶我……我们得快点回去,省得穿帮……”
澜山这才扶上他重新坐马车回了别馆。
之前回长宁王府时,“萧喆”的理由是要回府取一味名贵药材,那药材可以帮助萧湛早日恢复健康,且这药材放的地方只有他知道。现在他拿了药材回府,自然也就没有人拦了。
也就是说:这一趟偷龙转凤出别院,实施得天衣无缝,只是委屈长宁王平白挨了这一顿揍。
不过,澜山觉得,这小子这顿揍,也不冤,若不是他嘴巴不严实,也不可能出现今日的危机,还好啊。事态没有恶化,而且还往另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开去,这大约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萧湛折腾了这么一个晚上,早就累了,沾到床上就睡了过去,多说一句都嫌多。
萧喆见兄长这么累,没问他们去了长宁王府后都发生了什么,只悄声问身边的澜山,“你们刚刚都干了什么?那只母老虎又大闹了?我瞧着我萧湛哥哥累得就好像刚刚打完一架似的……”
“没怎么大闹,但发生了一些荒诞不羁的事情。我无法理解,也搞不太明白。回头等萧湛身子好了,再听听他的解释吧……我也累了,你守在这里,我先回去歇息了……”
他打着哈欠想要离开,想连夜赶回桃林县去,想去守着宛容——她现在的确是退烧了,但是,他还是放心不下他。
“喂,你别走啊,天都快亮了,就在这里歇一歇吧……”萧喆把人拉回来,“我们睡一起,然后我帮着分析分析,你所谓的荒诞不羁,到底是怎么一个意思,你别勾起了我的兴趣,却不负责任跑个没影了,必须给我细细地说一说。要不然我这顿揍挨得也太冤了……”
“你挨揍那是你活该……”澜山损他。
“我怎么活该了?凌晨时辰,满府的人都在睡觉,就我俩在吃酒。我怎么知道你府上藏了一个臭脾气的女人,这么狠,连皇族的人都敢刺杀……”萧喆表示好委屈。
“她那脾气,可不管你是平民百姓还是皇亲贵胄的,她看不顺眼的,照杀照打……以后你会知道她是怎么一个厉害角色的……现在就卖个关子。你留着吧,萧湛这几天好好静养就可以了,过几天我会来看他……走了……”
他去意已决,走得飞快。
萧喆看得若有所思,叫了过去,“你要过几天才来啊,难不成今晚上你还要赶回桃林县,不住京城?”
澜山不回答,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当中。
萧喆觉得自己应该猜对了,可这大晚上的。他还要回桃林县城,没道理啊?他的山水居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啊……
澜山回到桃林县的山水居已天色大亮。
一进门,阿茂就飞步跑了过来,把澜山身边的其他随从挥退,在他耳边低低私语道:“公子,宛小姐昨天一天都在问云小姐的下落。我把您吩咐的话都转述给她知道了。可她心情很不好,没怎么吃东西,也不大爱说话……”
“知道了。”澜山顾不得吃东西,也顾不上休息,就往自己的卧室而去——他的卧室内也有一道机关可以下得地下密室。
此刻,宛容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静静地发呆,那神情死寂死寂的,形同一片死水——这样的她,和他认得的她。判若两人。曾经她鲜活灵动,如今的她却是死气沉沉。
若不是历经了人间苦难,她怎么可能变成这样一副模样——这半年,她定是受了不少罪,而他,却没能及时救她脱离苦海,为此,他免不得自责于心。虽然这不是他的过错。
“宛容。”他轻轻柔柔地唤了一声,那嗓音就若三月里的风。
宛容木木地转过了头,神情静无波澜。面色腊白腊白。
“你姐姐去了京城找小怪物,她吩咐我要照看好你,现在,你的烧也退了,只要好好吃药,静养几天就可以下地走路,到时,你就能和她团聚了……”
他看到有侍女绿珠在边上捧着膳食和药汤,便笑着道:“先吃点东西垫垫底,然后再喝药,这样不伤身子,来,吃点……”
取了厚米汤,澜山坐到床边,温笑若初升的太阳。示意要喂她,并让绿珠退下——这绿珠是从小陪他一起长大的侍女,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姑娘。
她望了望宛容,福了福后就下去了——公子如此待一个女子,她这是第一回见。听阿茂说,这位小姐是公子的旧识,是遭人陷害才被人卖进了青楼,着实可怜。
澜山呢,盛了一勺至宛容唇边。她定定看了一眼,含进了嘴里,慢慢地咽下,他便冲自己温温一笑,又盛了一小勺,她继续咽下。
身子本来有点冷,这两口热汤下肚后不觉就暖和了起来,之前冰冰冷的心,好似被什么给熨了一下,那些痛苦似乎都被熨去了一些。
这半年,她活得很辛苦很辛苦,每天都度日如年。
起初的时候,她以为那个绑走了小怪物的俊面公子只是吓唬吓唬她,不可能将她卖入青楼——凭着萧湛和云姐姐的关系,她不该被如此凌辱。
然而事态的发展,令她感受到了什么是孤立无援,什么叫深深的绝望。
那时候,她的喉咙被毒哑了,身上又被下了软筋散使不出功夫,被卖入青楼后。老鸨让她接客,她自然是坚决不从的,每一次,她都是拼死反抗才保全了自己。
后来,她干脆一发狠,用身上藏着的毒药给自己下毒,只要谁敢亲近她,谁就会中毒。
这一招,效果非常好。
她用这个法子把自己保护了足足有三个月。
结果,后来他们也不知从哪里寻来了解药。解掉了她身上的毒,又在她额心上烙了一个“奴”字,哪怕她逃走了,百姓们见了这“逃奴”,都会主动报官。
其实,她有逃跑成功过一次,却被善良的百姓举报,然后,她眼泪汪汪地在那位大姐的注目下又被抓了回去,几经转卖,几番羞辱,她都誓死悍卫着自己的清白。
后来的那几个月里,那些个青楼,她是换了一处又一处,每到一个地方,便有老鸨和龟奴对她软硬兼施。
有时候哄她,说会把她捧成世间独一无二的舞伎,以后只要让达官贵人看中了,就能了除了奴籍,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有时候逼她,不给吃饭,不给喝水,不给睡觉,一天到晚,只有毒打,亏得她的身体自小是师父用药水泡大的,他们想在食物和水中给她下药都伤不着她。否则她的清白早不复存在。
可是在那种地方熬了半年之久,即便她是清白的,又有谁会相信呢?
她身上可没点什么守宫砂之类的玩意儿。
何况她的额头已烙上一个“奴”字,有这种字的女子,大多都是官妓——往后头,她还如何去见慕容渊?
每每只要想到这些,她就眼泪簌簌直淌,心里头会生出一死了之的念头。
是“慕容渊”这个名字,令她坚持了下来。
多少次她半夜做梦,梦到他救了自己,可待到天亮,睁开眼,她还在魔窟内受着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