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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情志过极

王妃,自然在京郊园中。

她像沉在冰凉的窖里,漆黑幽冷,像是被一根细细长长的绳索牵着,越陷越深,时刻忐忑着绳子的断裂,便是万劫不复。

听到好多人的呼唤,时而近在耳畔,时而远在云端,呼唤的人是她,又不是她,她在一片回声中迷蒙,不见五指

万栀园虽精巧绵延,也留了些装点陪衬的楼阁在院外,本是鹿予想着留给达官贵胄清静歇脚的地方,第一个住进来的,却是齐钰。

才将她安置在床榻,玉咏峒已在楼下请见,“听闻院中有人受伤,玉某此次救灾是带了些郎中的,不知鹿兄可需要?”

“有劳玉兄记挂,佑吉堂已经来人在诊治了,这火势汹汹,鹿某损失些银子倒算不得什么,仔细着户部兄弟,别伤了碰了!”鹿予手中仍沾着血渍,他深施一礼,“劳动玉兄,实在惭愧!”

佑吉堂还来不及带人来,然鹿予深知,齐钰是策王妃,户部衙署之中的郎中,难免有见过她的,若生了枝节,岂非功亏一篑!

“分内之事!不值一提!”玉咏峒回礼淡笑,正要离去,鹿予却唤住他,“也有劳户部弟兄掌个眼,遇着可疑之人可疑之处,别放过了!今夜劳累,鹿某已命人在繁星楼备下客房酒水,请兄弟们歇脚解乏。”

玉咏峒点头,本是暑热天,这园子又多修秀水景致,今日暴雨前本闷热,未有一点凉风,灶台失火怎就迅速蹿遍了园子,比起天灾倒更像是人为,鹿予家大业大便是再八面玲珑也难免得罪一二位,他离了若水楼,往火光之处行来。

“万总呢?万总呢?”领着郎中上楼的鹿序几乎是要撞破房门,落水狗一样甩着一身雨点往屋里闯,“万总怎么样了?”

不等鹿予阻拦便撩了帷帐,看着她月光下青白的脸色便是一惊,再看她脖颈处还在渗血的纱布急的跳脚,“万姐啊,你可不能死啊!你不能丢下我啊!说好了一起走的,你别吓我啊!”

说着话便揭开锦被顺着胳膊往手里摸,有温度!还好!还有温度!

“没死!没死就好!”吸吸鼻子又傻笑起来,抓着郎中往上凑,“傻站着干什么,快来诊脉啊!”

“你又挡在这儿做什么?”鹿予目光盯在他还握着的的手上,“还不快让开?”

郎中只以为值得鹿童冒雨来请的,必然是二少爷的心上人,万不想逾矩紧张的是大少爷,本以为这样亲密紧张定然是大少爷所属意的姑娘了,二少爷又发了脾气,他心里兜兜转转正掂量分量,抬头见鹿予正望向自己,心里一慌,忙提着药箱凑上去,鹿序松开齐钰的手退到一边,他乱中有序的摆弄药枕纱巾,心里嘀咕,这样子,好像哪里见过,面上却赔着笑意,“容在下先诊断一二。”

须臾,他收了双指,又揭开纱布看过,“好在是女儿家,身子虚,劲力不足,并未伤及血脉喉管,不过是一点皮外伤。”

“那她怎会不醒?”鹿序问道。

“舌紫暗,脉沉弦,乃是血气上逆之症啊!”捏着山羊须长叹一声,“这位姑娘本就气血两虚,今日更添血气上逆以至晕厥,常道肝为刚脏,主升主动。血气上逆晕厥,每因恼怒伤肝,气机逆乱。血随气升,并走于上,扰乱神明。《素问》曾载,“大怒则形气绝,而血菀于上,使入薄厥。”乃是情志过极,气逆血升。苏醒后往往哭笑无常。且情志改变之时,反复发作。治在疏肝降逆,活血通瘀,我这里先开一剂方子,疏通逆血,待姑娘慢慢醒转,再行调理吧。”

“你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什么,你就说我万姐到底有事没事?”鹿序听的要翻白眼,什么气血上逆,什么血气两虚,什么玩意载不载的,简直老和尚念经。

“大少爷,此症可大可小,本就在病人郁结于心之事,都要等姑娘醒来再看,如今怎能断其轻重?”郎中无奈解释。

“这是什么说法”鹿序就想问个确切答复,不理解这古人的中庸之道,好在鹿予摆手将他开释出去,“快些将药煎好送过来。”

“他连病症都不好好说清楚,他的药能喝吗?”鹿序不满努嘴,“好歹是你陪着她来的,怎么就会受了伤?你的本事,连她都护不好吗?”扭头再瞪一眼鹿童,“你也是,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

鹿童好冤,“便是少爷如何护着,四小姐要伤自己,咱们也拦不住啊!”

“自己伤的?”鹿序不信,“我们这可都是一尸两命,值钱的很,万姐怎么会算不过这个帐来?”

“胡说什么!”鹿予沉声喝道,若非在齐钰榻前,他真要一脚将自己的兄长踢下楼阶,鹿序也知自己说的这些不在他们理解范围内,而且对鹿予还是有些怕怕的,轻哼一声“我去看看药煎的如何了!”溜出了房门。

鹿童害怕两位少爷生了嫌隙,送鹿予出去好做解释,待屋门合上,房中仅剩二人,鹿予就静静站在榻前,刚刚好越过半幅帷幔可以看到她面颊的位置,她安静的躺着,眉头微蹙,许是伤口的疼痛,也许,是心痛!

情志过极!

还是那样在乎的是吧!

你是那样在乎他,纵使他一无所成,你愿等;纵使他怯懦可欺,你愿护;纵使他情生二心,你也愿信!

你那样在乎他,才会在他举剑自伤后甘愿舍命相陪,丫头,你这样,值得吗?

桌上静放着那只玉簪,无暇白玉染了血红,就那样静静的搁着,如王府书房地上丢弃的长剑。

“还好,这一剑虽穿胸而过,却未伤及五脏,若偏一分,可就性命不保了,这第二剑虽刺入极窄,却伤在心门上,不知深浅,如今只能费心等着,用猛药吊着,若明日清晨呼气均匀,可探脉搏,便可一救!“于踌擦着汗退下来,”如今,只能看天意了!“

“于太医,王爷的命在您手上,您可一定要尽力一救!”许擎握紧他的手腕,“沙场上多少鬼门关里的人大人都能救,可不能不救王爷!”

“我怎么会不救王爷,我当年偷师王妃时,曾答应王妃,未来王爷有难,定要舍命相救,怎会遗忘呢?”

榻上人的眼睑,微颤一瞬,只是,无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