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只是一瞬的晶亮光彩,齐钰也看到他的眸,顺着看向她的腹部,他的手轻轻抬起想要覆上来,最后无力的垂了下去,他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沾在她的鬓发、耳廓,经过她的脸颊流下来,粘稠温热,他其实不愿弄脏她的,他甚至艰难的吞咽过,想要在她面前不是那样脆弱、那样难堪,喉头滚动,气若游丝的却让齐钰如五雷轰顶的,道出了两个字。
“孩——子——”
“李琛——”
齐钰用尽全力支撑他轰然倒下的身体,她急喊起来,花影和荷香也跑过来帮她扶着,看着他满身的血也着实无从下手,荷香是个实心眼的,转到身后扶住李琛的腰,“姑娘,我扶着他了,你大可歇会儿吧!”
花影心里也害怕,颤声问,“是去请个郎中来?还是送信给两位少爷?”
齐钰只安静的,紧紧的拥着他,仔细捕捉他在耳畔弱不可闻的呼吸,感受他胸前还铿锵跳动的心脏,她好害怕,他会这样倒在她眼前,再不醒来,她见过太多次他在血泊中的样子,每一次都是为了她,为了她,他提剑去见自己龟缩忍让十几年的李珅,为了她,从漫天火海里闯出来还自伤两剑,他周身都是鲜血,眼里唯一的光,都还是为她亮着,她努力让自己充实、忙碌、安静,以为不去想、不去见,就真的能将这段感情掩于岁月长河,她的恨、她的愧都可以藏的很好,可是他偏偏知道了,他偏偏又闯进来,她怨他并不信他,可是她当日毫不犹豫拿掉这个孩子的时候,也不过是将他的真心踩在脚下!哪里又信过一点?
她不肯放过自己,不肯原谅自己,用自己的过错惩罚一个这样爱他的人,可是,知道她是一团火,他为什么偏偏要撞上来!为什么要一次一次撞一个粉身碎骨?
李琛,你这个傻子!
“王爷——”身后,许擎几乎是跌下马冲过来,他看着入夜墨汁一样黏腻在他脸上还不住涌出的鲜血,忙上来揽住,轻声却急促的唤着,“王爷!王爷!”
李琛的身体脱离了她的怀,像是将她整个人都掏空了,出口已经哽咽,“许擎,你快救他,快救救他!”
“王妃放心,许擎定会照顾好王爷!”许擎要扶着李琛上马回城,而齐钰的手却紧抓着李琛,无论如何不肯放,“李琛,李琛”她嘴里默默念着,却不肯放手。
花影是个机灵的,听着来人喊王爷,又称呼姑娘为王妃,便知定内情复杂,看着那人已吐血晕厥已经回院里将马车套上,“公子受不得颠簸,还是乘车回去吧!”
“乘车?”齐钰入梦初醒,“是,是,得乘车,他受不了颠簸!”
马车已经在回城的官道上辘辘前行,她坐在车中将他紧紧拥在怀里,她的下颚紧紧抵着他的额,略微感到一点点凉意便要不断的摩挲他的胸膛,担心那里没了跳动,一并冷了下去,他脸上的血已凝结,却被她的泪珠冲刷着,只留下一点斑驳的微红,窗柩透入的清亮月光下,却显的李琛的脸分外苍白,齐钰不知自己怎么会有那样多的泪水,好像把这些日子的心酸苦累,都在这一刻倾泻了出来,泪水那样滚烫,可是为什么,他的脸还是那样冷!
李琛,你不许有事!你不许死!如果你死了
如果你死了,我就忘了你!永永远远的忘了你!我就嫁给别人,逍遥快活一辈子
可是
这是你我注定的结局!
这算得上惩罚吗?若真的惩罚,又是给谁的惩罚呢?
你瞧,你这样简单就让我痛不欲生,可是,我对你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甚至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再伤害你一次,因为我已经让你碎裂到这般绝境!
她紧紧拥着他,终于放声大哭,“李琛——”
赶着车架的许擎捏紧了手里的长剑,狠狠的再挥两鞭——
马车停在王府门前时,已经挤了满门厅的人在等着,任唅瑶、枫双溪两个院子的一众人,烟萝碧空这些身边侍候的人,无不是踮脚期盼,见许擎驾车回来,枫双溪第一个迈开步,却被任唅瑶身边桑落挤到一边,任唅瑶冷冷望她一眼,才匆匆下了台阶,车停住,许擎撩帘,齐钰已经哭哑了声音,只呆呆的搂着李琛,他将车帘放下,朝着众人喊,“于太医可在?”
于踌早就等着了,站在人群后面,此刻群众上前来,“微臣在。”
“既然有于太医候着,众位便都散了吧,王爷郁结于心,已经说了,不想见人。”许擎知道齐钰此刻是不能见人的,忙吩咐道。
“许侍卫,王爷可好?”任唅瑶朝着车架屈膝,扬声道,“妾身等了这样久,只要知道王爷一切无虞,便也安心了。”
“去侧门。”车里,齐钰轻声吩咐。
许擎一扬鞭,马车便又迈着步子,朝侧门而去,枫双溪还要追,烟萝悄无声息的拦下,“此事虽与姑娘无关,但毕竟是由姑娘而起,姑娘不担心王爷见了姑娘,生了厌恶之心?”
枫双溪跺着脚生气,但也实在没法子,自她来了这府里,他的态度冷淡薄凉,她知道是因为她还活着的缘故,但也担心真的惹急了他,没了一点柔情,只能转身进府,任唅瑶是最识人心的,既然不要见,那便不见好了,本来因为生日夜宴的事,她便羞于见他,他这样走了,她心里还长长缓了口气,见枫双溪都回去了,便也扶着桑落的手回来,她待下宽和,想知道什么,耳报神可多的是。
等许擎和齐钰扶着李琛绕路回来书房偏厅的时候,碧空已经带着于踌在房里等着了,几人夜色里众人看不真切,只知许擎是个不言语的人,一路来众人都不敢多看一眼多问一句,而一踏入书房小院,碧空便看出了端倪,那扶着王爷的人
莫不是,王妃?
也只敢看一眼,脑中像被闷棍敲打,一句不敢多说,让在一边,等李琛已经安置在床上,许擎才喊了于踌上前,“于太医,快瞧瞧吧!”
“于太医,你一定要救活他!”那女声说道,虽哽咽含糊,但依稀能够辨认声音,碧空已经愣怔,捏住了穗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