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巨大 直达底部
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三百一十章

获罪为奴发派前,大都是受过酷刑的,所以这零零落落三十余人走的并不快,郑令史如今傍上了鹿予这财神爷,生怕鹿予着急马车飞驰就丢下他们先走了,鞭子抽的响亮,吆喝的更响,“走快些!狗杂种们!当爷陪着你们是游山玩水呢?”

远望着齐钰的脚步一个踉跄,鹿予的心便攥紧了,喊郑令史过来,“眼瞧着天气热起来,我也受不得马车颠簸,便行慢些吧。您这走快了,鹿某都担心跟不上了。”

郑令史巴不得逍遥呢,笑的花枝乱颤,“郑某还担心着鹿侍郎赶着日子正催促她们呢,如此倒是舒服了她们了。”

“都是苦命人,还能舒服到哪儿去?”鹿予浅笑,“郑令史忙着吧,鹿某也便在车里小憩片刻。”

小憩,此刻他如何还能合上眼睡得着?不过是隔着一层纱帘寸步不离的追着那个步履蹒跚的女子,一步一步,脚镣声声,分辨不出哪一声来自她,也仿佛每一声的来自她,他被着声声脚镣攻击到溃不成军,走出不过三里路,城门上的旌旗还能望个隐约,马儿还未冒汗,天才大亮,他便叫人停下来,“走乏了,便歇一歇。”

郑令史心下是不愿的,趁着清晨天气爽朗多走一段日头盛起来才能歇晌,奈何这是鹿予的要求,也只能照做,挥着鞭子将犯人赶到道旁草丛里,“蹲着,给爷规矩蹲着去!”

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要坚持,要挺着,不能倒在这道上,她以为自己依旧可以健步如飞,可是沉重的脚镣扣在脚腕上,她如何走的动,蜷在蚁房的时候,那屋里的潮湿味道,人身上腐烂的伤口味道,血腥气息,汗臭都含杂着,熏得她几欲昏倒,干呕比身怀有孕时还甚,如今走了这样久,脚步越来越虚浮,像踩在烂泥里,每提起一次,小腹都抽搐着剧痛,她咬牙忍着,她以为,只要她心无波澜,身体的伤痛,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实在太痛了,太痛了!

郑令史喊一句蹲着,她本要蹲下身子,却一头栽倒在土里,看不清脚下人是谁,郑令史的鞭子便举起来,奋力一甩,却被一只手拽住了鞭梢,正要骂一句反了不成,回头却见是鹿予,耷拉的嘴角便扬了几分,“鹿侍郎,这罪奴才走了几步便卖乖,郑某略施小惩,否则,还怎么约束人犯不是?”

鹿予并没空听他说什么,松了鞭子便去扶脚下的人,“丫头,万总,你怎么样?”

天下还有第二个人这样唤她吗?

被一双手圈住身子,齐钰抵抗着眼前的漆黑挣扎着抬头,可是依旧朦胧模糊着什么也看不清,只是耳边的呼唤熟悉而心安,她笑笑,轻轻吐出一句,“鹿兄——”

看清了人犯郑令史也心慌,好在鹿侍郎拦下了,若不然打出好歹,可如何同宫里交差?

这可是他凌晨亲自去内廷带出的人,陛下口谕,“定将她平安送至黄州。”

鹿予看着眼前人苍白的脸色还不及心疼,便有罪奴指着齐钰叫喊起来,“血——血——”他顺着手指之处看下去,肥硕的裤子档处,已是殷红一片,此刻更有鲜血涌出,落在草地上,融合成触目惊心的漆黑色泽。齐钰也看一眼,看的朦朦胧胧,笑的勉勉强强,“我没事!”

看她见怪不怪的模样,鹿予只以为她恰好来了月信,解了衣裳披她身上,想拦腰抱起,可是脚链沉重,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回身同郑令史伸手,“钥匙!”

“鹿大人,小的知道您心善,可是这”郑令史手摸在腰间,口里还拒绝着。

“她有个闪失,你担得起吗?”鹿予看他此刻神色,便只齐钰身份他是知情的,也便将话讲在明处,“鹿某同她也算有些交道,如今也是她的姐姐托了鹿某关照一二,你收的命令,不过是押解她到黄州,至于这怎样去,如何走,便全在郑令史的一念之间了,可若她因着身子不济倒在沿途,你要跟哪个交代?”

鹿予故意提及齐钰姐姐,便是知晓,京兆尹府的面子更值分量!

郑令史并不糊涂,便是没有陛下的特意交代,宫里的贵妃,京城的齐府,京兆尹府的长媳,眼前的鹿予,他一个也吃罪不起,便佯作为难的解下钥匙,一副被逼无奈的神情递上来,“鹿大人,可别再为难小人了!”

解了镣铐抱起她,齐钰的身体已经没力气挣扎,她只是倔强着,不肯靠在他的肩,鹿予也并不介意,她算不得丰腴,却也并不羸弱,可此刻在他怀里,不盈一握,近了才看见,连清白的脸颊也是肿胀着的,好在,目光所及之处未见伤痕,鹿予心里稍稍安心,把她安置在马车上,“往前十里便是谷镇,今日便委屈郑令史歇在镇上,鹿某好寻个郎中为她调养身子,若耽误了大人的差,回京后鹿某再备厚礼重谢。”

“哪能受大人的礼啊!”郑令史领着众人笼着手打千,鹿予笑而不语,“那便走吧!”

而京城里的鹿序心里也并不好受,他昨夜还有些羡慕这样轰轰烈烈的体验感,而今天看到齐钰打蚁房钻出的瞬间,心里的难受便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就是想哭,在郑令史面前要装着,等鹿予的马车出了城门,便再也憋不住了,就在长街上嚎啕大哭起来,鹿捷本来还想劝劝少爷,可是想到那个劝自己尝她碗里汤羹的王妃落魄到今日地步,也止不住泪意,也抹起泪花来。

等两人鼻子红了,鼻涕甩过了,终于哭够了,准备回府时,便看到了他们身后的齐玥。

那双红肿的眼睛,怕也已经揉了很久。

好不容易压下的委屈一瞬间便又涌上心头,鹿序几乎是飞跑着扑到了齐玥眼前,他伸出手,把她拥在怀里,又痛哭起来,齐玥忍了许久的泪水还是夺眶而出,洇湿了鹿序的肩。

一个时辰后,鹿府和细柳巷齐家,多了两个纳闷的人。

她怎么没推开我呢?鹿序想。

我怎么没推开他呢?齐玥想。

无论如何,齐府三小姐同鹿家大公子在长街相拥而泣的画面,一日内便编排了数十种版本在京城流传,以至于齐玥都无言再出门去,而另一头,听到传闻的青衫男子捏紧了拳头,“先下手为强!”他心里同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