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哪有不磕磕碰碰的?便是兄弟姐妹间生了些嫌隙,如此时候,难道还要斗气不成?”齐珎的话音未落,齐侍郎便迈步进了屋子,他这个吏部侍郎是才晋封的,故而如今更是不敢行差踏错一步,便连这个不争气的齐瑞,也不许他在吏部闲晃着,一堆活计叫他晕头转向,对父亲更怕了几分,见父亲过来,忙去见礼搀扶,枫夫人随在后面,使了眼色叫他退下去,“你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在这儿饶舌?”
“二弟弟出了差错,是咱们家的大事情,我这个做哥哥的怎能不上心!”齐瑞说这话得了父亲的青眼,也得了母亲的白眼,还没等笑起来便垂下了脑袋,齐珎打座椅上起来,扶着母亲落了座,齐侍郎白她一眼,叫人将门窗合上,“珈儿你还在月中,实不该这般奔波,莫着了风伤了身子。”
“伯父,弟弟出了这样大的事,便是易慬瞒着我劝着我,我又如何能躺得住?伤了身子事小,齐珙却是万万不能有事啊!”齐珈起身被丫头扶着行礼,“齐珈父母故去的早,如今,只能仪仗伯父了。”
三弟暮济才亡故,三房就起了争执搬了出去,没多时又没了四丫头,如今又填上齐珙,齐府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孽?手扶在桌案心里也实在烦乱,“易慬入宫去,可有什么消息?”
齐珈摇头,“我哪里等得及他回来?”
“策王府呢?可有消息传来?”他向管家问询。
管家也是摇头,“未见策王府来人。”
“说到底,是策王爷抬举他,要将他送去太学,当时未问咱们一句,现如今出了事情,便紧着咱们处理?他策王爷倒是藏起来做缩头乌龟了?”枫夫人冷笑,“说起来,这才像他往日的作风!”
“妇道人家,懂得什么!”齐侍郎喝她一句,当着小辈折了她面子,枫夫人也是不依,眼瞧着要吵起来,外面小厮通禀“谦王殿下来了!”
“谦王殿下?”李璟素与朝臣无往来,今日来府,定是为了齐珙之事,“快请入前厅,我这就过去!”
环顾堂上众人,降了火气宽慰齐珈,“谦王来此怕也是为了珙儿之事,你先往园里歇一歇,珙儿是你父亲唯一的香火,无论如何,伯父不会袖手旁观的。”
齐珈含泪应下,他方匆匆往前厅而来。
茶盏搁在桌上李璟并无心思去动,等齐侍郎进来厅中,起身喊他省了礼数,“本王此来是为了齐珙小公子,如今这任晗罄已死,任宗淙咬死了要小公子的性命,在御前将自己劳苦功高唯这一子之事痛哭流涕道出来,父皇也不免动了恻隐之心,皇兄将小公子送入太学出了事,他如今已不好开口求情,便也只能齐侍郎为已故的齐学士开口,求陛下的一点恩情了。”
“王爷所言,确有道理!”齐侍郎连连点头,“齐珙杀人之事已无可辩的余地,微臣也只能为这故去的兄弟说几句话了。”
“如此,多谢侍郎!”李璟行礼道。
齐侍郎如何敢当李璟的礼,忙躬身施礼,等李璟离开便换了朝服入宫请见,李湛扶着额听他絮絮将往日重提,思及齐钰,更是哀戚,而令一头,知晓齐府力保齐珙,任宗淙更是一呼百应,宗亲朝臣无不前来进言,本是一桩人命官司,硬生生上升到两大文人氏族,奏疏堆满案头,叫李湛不堪其扰。
“不干齐府、不管任府,只是两个学子口角之争闹出人命,该怎么断便怎么断,该是什么罚便受什么罚,这事,别再闹到太极殿上来!”圣命一开,刑部池尚书可终于吃了定心丸,自己亲力亲为提审了齐珙,询问了太学学子,又查验了尸身,无不详尽记入卷宗,定下了齐珙的死刑。
来探问消息的人自是奇多,池尚书三缄其口一字未泄,直到这夜,李璟登门。
李璟曾为他儿子池荫柏求来生机,纵使他在草原失了踪迹也是他不听劝阻为那异国公主迷了神志一意孤行自作自受,李璟的恩情他无以为报,故而提及齐珙之事,他便也只好据实相告。
齐珙连着数十日未曾回来王府,许擎只能以齐珙去了刁府这理由瞒下,李琛忙着伤心,只叫许擎多照管些,便也不再过问,等李璟打探来了定罪刑罚,知道已经送呈李湛御笔朱批,忙来策王府寻许擎告知消息,当时李琛才服了汤药睡下,许擎便来偏厅与李璟商谈此事,谁知李琛睡不踏实,披衣起身来院中疏散药气,见着偏厅烛火,以为是丫鬟忘了熄灭,便自己过来瞧瞧,未曾想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猛的推开屋门,“齐珙怎么了?怎会判死?”
许擎见事情已到今日,是不能再瞒着,也实在是瞒不住,只能据实交代,李璟也扶着他身子劝慰,“还未朱批,还能转圜。”
李琛捂着心口痛骂二人,“你们是要等着他人头落地才来告诉我吗?你们是要她们姐弟在地下相会才来叫我知道,好叫她怨我一世吗?”
“我要入宫!”李琛痛喊着,“我要入宫去见父皇!”
“皇兄,父皇已经下令,不许人再因此事去求见他了。”李璟上来劝,“皇兄切莫再惹恼了父皇得不偿失啊!”
“我并未收到皇命!”李琛恨恨看他,“我如今已经是聋子瞎子是什么都管不着的人了!”
李琛心中有气,李璟便也不敢劝,又或者,皇兄如今病成这般样子,父皇心疼他,连着怜惜些故去的皇嫂能留下齐珙一命,也便只能由着他去。
他的设想不无道理,李琛是夜叩开宫门,跪倒在太极殿前,李湛才推门见到,便已经心痛不住,她的儿子,怎么能憔悴成这般模样,他的眸子,怎么黯淡成这般模样,他强忍着才未冲下殿去扶他进来,忙叫洪福安置椅子叫他歇歇,李琛却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父皇,求您,饶恕齐珙吧!”
“齐珙是王妃亲弟,是儿子把他送入太学,他还年幼,犯下的过错,该由儿子受刑!”头磕在地上实是发晕,他缓着叫自己直起腰来,“父皇,儿子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