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梦，但又很真实。

韩少蕴看见自己站在一望无际的疆土上，飞沙走石，黄天蒙蒙，双手提着一把长刀，尖刃滴着血。

敌人像从天而降的泥石流，源源不断地滚过来，疯狂肆虐。

他没有一分一毫的害怕，这双手提的起长刀，杀过无数人，守得住疆土，只要他还活着，就无人敢进犯。

可在他奋勇杀敌时，数张熟悉的脸一闪而过，沉痛的压抑像五指山按住了他，他不得不停下动作。

紧接着，那几张脸在他眼前放大，清晰无比，都是昔日的战友。

“你们……”还活着？

话音未落，他看见他们扬起手里的长枪，猛地朝他胸口起来——

身躯一震，韩少蕴猛地睁开双眼，重重地喘着粗气。

好半天他才醒悟过来，原来刚才的那些都是梦。

但真实得压抑。

他侧了一下身，枕边的杨小晚正睡得沉稳，睡颜恬静而美好，仿佛抱着她，就能拥有世间的一切美好。

伸出冷冰冰的手指，直到碰上她温热的身躯，像是找到了慰藉般，他将她紧紧地搂进怀里。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长久回响：“从此之后没有生辰，只有忌日。”

……

顾琦还坐在桌前，短小的蜡烛燃着火苗，微弱地跳动着。

他手执小刀，认真细致地雕刻，冷白的脸色被火焰晕出暖光，连素日死气沉沉的眸子都有了一些光泽。

“大晚上的还点灯做什么……咳咳……赚不了几个钱，浪费起来倒一点都不含糊……臭小子……”

声音自黑暗中响起，沙哑的上了年岁的女人嗓，夹带着赤裸裸的嘲讽。

顾琦没有理会，她能骂人就说明她状态还好，与其跟她进行无谓的争吵，倒不如任她说道去。

而且他早就习惯了她的骂声。

黑暗中的妇人也知道他不会回应，歪头看了一眼他刻的东西，是一支发簪，比他平常做的都要复杂且精致。

妇人眼睛眯了起来，“又做这种鬼东西……这回是给谁做的？”

在木枝上抵得发红的指尖顿了一下，顾琦没有回答，继续投入雕刻。

妇人了然，嘴角勾起一抹嘲笑，“该不会是给我看病的那位女大夫吧？呵呵，就算她现在成了寡妇，你也配不上她……咳咳……”

剧烈的咳嗽震得她耳道嗡嗡作响，盖住了顾琦低声的一句“不是”。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妇人道：“我劝你收起那些恶心的心思，你这种人谁会看得上？我真后悔当初生下来怎么没把你掐死……”

顾琦忽然站起身来，将东西放进箱子里，然后吹灭了快要烧完的蜡烛。

屋内一片漆黑，妇人听到些许动静，是他收拾着准备睡下的声音。

他们睡在同一间屋子里，只不过她睡在床上，而他睡在另一边的地上，铺了些薄被。

可妇人没有丝毫的怜悯，反而更加厌恶。

“怎么，才说了几句话就受不了了？当初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你不让我好过，我至死不会放过你……咳咳……”

咳嗽声振聋发聩，在空旷的屋里回荡。

顾琦躺在冰凉的薄被中，闭上眼睛，逼自己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