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三思！”陈王惊得连茶盏都没端稳，一盏茶水倒扣在他的身上，他也来不及去擦，只急声道，“这弑君的罪名一旦留下……他日天下人要如何看待殿下！宣武门之事到如今仍被人不齿，殿下三思啊！”
“自然不会是本宫，”太子冷笑了一声，“王叔可莫要听岔了，弑君这罪名，本宫可担不起。”
陈王松了一口气，却仍是问道，“那殿下方才所说……”
殿内的侍从都已经退下，但陈王还是压低了声音，“官家不必食新，又是何意？”
新麦收割是在六月，太子的这句不必食新便有了特殊的意思。
“如今十六郎隔三差五就要进宫去探望父皇，王叔觉得，他这是何意？”
“父子情深？”陈王装作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王叔再好好想想。”太子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却并不打算就这样将话题滑过去。
陈王无奈，只得配合着装作刚刚才反应过来的样子，“难道十六郎当真狼子野心，想要逼迫官家修改诏书？”
“本宫这太子之位，坐得实在是提心吊胆，十六郎如此行径，包藏祸心，可谓是罪大恶极。”
“十六郎狼子野心，恐怕会对官家不利，殿下该早做准备，看住晋王！”陈王说得义愤填膺。
太子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只是他如今风头正盛，又因为营救父皇，解汴京之危，颇有威望，只怕防不胜防啊……”
“那就更要严加防范，人心不足，当初齐王不就是着了他的道儿才倒的。”陈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就只怕他想要趁着官家病重，再进一步。”
“若真是如此，就是天命如此了。”太子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陈王的衣服上，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哎呀，王叔的衣裳都湿了，这茶水也烫，王叔可有被烫着了？”
“不曾烫到，多谢殿下关心。”陈王站起身，又告了罪，“只是这一身实在是失礼，老夫就先告退了。”
“王叔慢走。”太子目送着陈王出去，等陈王的身影远到看不见了，才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这老滑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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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舟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这时候城中已经恢复过一丝元气，因为过了年节，各处都重新修缮开张，路两旁能看到还未打烊的酒楼饭庄，虽不及从前热闹，却也比先前的满目疮痍要好。
只是这战乱的阴影到底还是笼罩在众人心头，这气氛依然会持续不短的时间，从塞北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说，步六孤步番仍要再次举兵出击。
如果能让塞北再次乱起来……
这时候又想起谢有青，他敲了两下车厢，对外面的车夫道，“改道，去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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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六孤步番当真将努哈巷暗探一事交给了谢有青，为了表示对她的信任，他甚至还撤了她屋子周围的守卫，让她得以自由出行。
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
一辆马车驶离王庭，马车看上去并不起眼，就像是都城中随处可见的最寻常的马车，马车一路停停走走，最后拐进了努哈巷。
努哈巷里聚集着一群贩卖南北杂货的商人，这些人大多都是背井离乡在这里做生意，其中也有中原人。
今年各处的生意都不太景气，所以当这辆马车进到巷子里开始，两边的吆喝声就没有停过。
马车在一间药材铺子前停下来，谢有青下了车，她出来的时候刻意装扮过，这时候看着，完全就是大户人家里的管事姑姑。
“客人府上是需要什么药材吗？进来看看，小店前些日子收了几支人参，姑姑可要看一看？”
“人参到时候不必，我这里有张单子，劳烦老板按着这单子上的药材，一样装几包给我。”谢有青说着从袖间取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
老板接过来看了一眼，随手递给后边的伙计，“去，叫他们按着这单子上的药材装药。”
谢有青在一旁坐下来，环视了一圈屋子里的摆设，忽然见药材铺的老板端了一碗茶来递给她，同时问道，“之前经常和姑姑一起过来的那位客人今儿怎么没来？”
谢有青接过茶碗，应道，“还不是老爷子的病闹的，今儿才出了门，老爷子忽然起了身，既不说话也不吃饭，就一个劲儿地从水井里面打水，家中水缸全都装满了也不见停下，眼见着老爷子就要把自家给淹了，家中的人全都忙着全老爷子回房歇着，就只剩下我还能出来办一趟差事。”
“倒也是辛苦。”老板感慨了一句。
说话间那边的伙计已经动作麻利地将药材都打了包，老板亲自将药包提过来交给谢有青，又额外从柜子里抓了几颗鹌鹑蛋大小的药丸一并包起来，说道，“这是自家配的药丸子，老爷子若是再闹，就哄他吃下一丸，先安了神，后面就都好说了。”
谢有青接过来连声道谢，付过账后直接坐了车回去，就好像她出来一趟，就只是为了在这里买一次药。
一旁的娜卡有些纳闷儿，小声儿问她，“王妃不是来查暗探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谢有青靠在车里闭目养神，闻言眼皮微抬，看了她一眼，说道，“既是要查暗探，就不能明目张胆的让所有人都知道，否则惊了里面的人，再要查可就什么也没有了。”
“原来是这样……”娜卡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有些兴奋地问，“那我们明天还会出来吗？”
“你很想出来吗？”谢有青问。
娜卡点了点头，“我还从没有在城里逛过，这里可比我原来住的地方热闹多了，又有这么多人，简直比王庭里面的人还要多。”
“你从前住在什么地方？”谢有青随口问道。
“住在临耶草原上，不过那里后来慢慢就旱了，能走的人全都“”迁走了，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人了吧。”
“明天也会出来。”谢有青没有再细问下去，只这样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