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姑娘回来了。”
苏夜晴眼尖,第一个看见华暮倾。
“你那庶出的妹妹……不知要表演什么才艺,还没开始就掉进了水里又自己爬出了出来,莫非表演的是跳水?”
苏夜晴说话向来尖酸刻薄,不过说的是华幼凝,华暮倾静静听着,面上浮现起一丝担忧,“幼凝这几日一直瞒着我,我也不知道她准备表演什么,让诸位姐姐和妹妹们见笑了。”
华幼凝披了件干净衣裳走了过来,虽说失足落水,可也得亲自向太后去禀告一声,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在竹子上站稳,小腿蓦地传来尖锐疼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你们看这侯府二姑娘的衣裳怎么退了颜色?”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华幼凝衣服上,原本还是明艳的粉色,现在却变成了淡淡的湖蓝色。
裴江雪看着华暮倾嘴角笑意,心中明了一切,接话道:“诶,这衣裳的颜色怎么变得和裁月锦的颜色一模一样了,等一会华二姑娘走近我们得仔细看看,她那身衣裳是不是用裁月锦做的。”
“可裁月锦京城贵女中不是只有苏家大姑娘,越家三姑娘,还有华家的大姑娘有吗?”
“大姑娘不是说裁月锦刚到府上就被偷了?”
“那侯府偷窃的刘氏就是华二姑娘的亲生母亲,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几番议论,就将华幼凝偷盗的罪名落实。
流言蜚语的威力就是这样,大多数人都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故事,只要故事足够荒唐,足够好笑,足够让众人感慨唏嘘,这就是一个真实发生,值得口口相传的事。
侯府庶女偷了太后赏赐给嫡女的布料在宫宴被当众抓包的故事情节多精彩,况且还有刘姨娘偷窃侯府财物的被亲兄长状告官府的事件在前。
华幼凝还不知道自己在旁人眼中成了什么样,她委委屈屈走过来,准备向太后行个大礼请罪,这一跪下她才发现自己的衣裳变成了湖蓝色。
这是……
华幼凝愣住,目光看向苏夜晴和越泠欢两人,一时间怔在原地,张了张口说不出半句话。
她穿的是裁月锦。
是太后赐给华暮倾的裁月锦,是宴会还未开华暮倾就说失窃的裁月锦。
华幼凝垂着头,不敢去看周围人看她的眼神,想想挑选布料做衣裳时,她第一眼就看中了这匹粉色的布料,这是她最爱的颜色,摸上去也比其他普通布料好出太多,可她不知道这是裁月锦,今天在宴席上看到苏夜晴和越泠欢她才知道裁月锦是湖蓝色的。
这都是华暮倾的阴谋诡计。
华幼凝握紧手指,心中满是对华暮倾的恨意,不知如何面对众人,索性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二妹妹。”华暮倾恰到好处的上前扶起华幼凝,向众人解释道:“太后娘娘恕罪,是……是我庶妹她……实在是喜欢这匹裁月锦,她承诺不在这次花朝宫宴上穿,我没想到她染了色做成衣服穿出来了。”
苏夜晴看热闹不嫌事大,问道:“那会儿华姑娘不是说衣料被偷了吗?”
华暮倾面露愁色,“我也是没了办法,庶妹闹着要,可太后赐这布料有意让我在花朝宴会上穿,我想不出其他理由来,她不会做出偷东西这种事情的。”
话音越到后越小。
华暮倾演了嫡出被庶出欺负的好戏,在场大多都是嫡出姑娘,对华暮倾多了几分同情,还有的人则是认为裁月锦实为华幼凝所偷,为了庶妹名声和侯府脸面华暮倾说了谎。
不管怎样想,华暮倾始终将自己放在为家族着想,为庶妹着想的位置,而华幼凝却不知在泥潭里打了几个滚了。
华幼凝是装昏,华暮倾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入她耳中,心里满是恨意怒火,牙齿都恨得痒痒,若不是没弄到烈性毒药,她今日就能要了她这虚伪无常嫡姐的命!
华暮倾右手手指一直紧紧攥着,方才扔石子用力十成了气劲,石子尖锐不平的轮廓划破手指留下道不浅的伤口,鲜血不断涌出。
花朝节是祭祀花神的重要节日,不能这么一直乱下去。
太后沉声道:“派人将侯府的二姑娘送回府上,宴会继续。”
参加宫宴被中途送回府上,以后光这事就成华幼凝的笑柄了。
这次华幼凝好像真昏了过去,倚在华暮倾怀里一动不动,被宫人带离了御花园。
……
宴会继续。
华暮倾回到席位,不敢再动桌上的任何吃食,荨荨将她手指的伤口用手帕简单包扎也算止住了血,又将手掌鲜血擦干净,这一举动被楚泠欢看见,她单单注视着,并未言语。
这一风波过去,又一名女子上前献艺,气氛再次活络起来。
裴江雪弹了段琵琶,琵琶声清脆动听,犹如明珠落入玉盘般灵动。
苏夜晴跳了段舞,在太后恩准下她换了身红色飘逸的衣裳,伴随着弦鼓声举起双袖回旋起舞,如雪花飘摇,又似蓬草迎风。
华暮倾视野还是模糊,仅仅看轮廓便已觉得惊艳。
果不其然,太后大喜,赏了苏夜晴不少东西。
而后到了越泠欢,她抚古琴,乐声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显然没有出风头的意愿。
几番表演和众人寒暄过后,天都已经黑了,到场所有贵女都已献艺,华暮倾不能再拖,她起身说道:“劳烦为我准备笔墨纸砚。”
眼睛看不清,华暮倾也不敢再表演独竹水上漂,况且天也黑了,在室外表演屋内人也看不见。
琴棋书画中她最擅长的就是书与画,但这两样都没什么表演价值,华暮倾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总不能两手一摊说自己啥都不行吧。
笔墨纸砚都已备好。
华暮倾抬起手腕轻拈毛笔,随着指尖转动,几点墨迹在纸上晕染开,伤口被牵动,包扎的手帕也有些松动,血液滴在黑色的墨水中。
见此,华暮倾心中一慌,转而一看这点红色血迹和黑色墨水相结合反而又多了一重意境,便将错就错完成了整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