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有这话，我便放心了。”
华暮倾垂下眼帘，伸手翻看着账目若有所思。
…
八月一过，京城中下了几场大雨，天气开始转冷，萧靖按晋唐以往的规矩举行秋弥，钦点的随行王贵大臣除了摄政王和武昌侯，还有越家裴家苏家这在京城根基深厚的大家族。
算上皇子皇妃和侍卫宫女，算下来将近有两万人。
木兰围场林海浩瀚，草原广袤，正值秋季，层林尽染，野果飘香，清澈的高原湖泊和种类繁多的山野珍品。
前世华暮倾就喜欢来这，只不过成了萧遇衍的王妃后，萧遇衍不允许她在围猎场上锋芒毕露。
“身为女子，断然不该在猎场上出风头让男子难堪不适。”
回想起萧遇衍的这句话来，华暮倾哼了声，下意识看向萧遇衍的方向，他是有几分才学的，可这狩猎本事就不值一提了，经常被萧遇泽拿来取笑，眼下唯唯诺诺的模样和意气风发的萧遇泽截然不同。
“拿好弓，准备走了。”
华庆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伸手递来的弓箭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这把弓陪我上过战场，现在也用不上了。”
华暮倾接过，弓身是极轻又坚硬的紫檀木制成，弓弦坚韧，有着穿云裂石的威力。
她没去回应华庆海的话，夹紧马腹进了猎场。
“华姑娘，等等我。”
来人是生面孔，是位整装待发容貌秀美的姑娘，华暮倾想了半刻不知道她是京城中谁家的姑娘，便问道：“可是四帝姬？”
十七八岁的年纪，不是王公大臣的女儿，能出现在木兰围场的八成是宫中的帝姬了，无论是前世还是现下，华暮倾都对四帝姬没什么印象，只知道有这号人。
“嗯，我是萧菀，听说姑娘每年都在秋季狩猎场上博得头筹，我是第一次来，想跟着姑娘长长见识，你可千万不要嫌我拖后腿。”
萧菀边说着话，将碎发挽到耳后，唇上涂了口脂，怎么看都不像是来认真狩猎的模样。
“怎么会嫌弃四帝姬呢。”华暮倾皮笑肉不笑，伸手用指头敲了敲萧菀身上的骑装，“四帝姬看着这样专业，从前我得狩猎大赛的冠军是因为你没来，今年你来了，还哪有我博得头筹的份啊。”
萧菀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她对骑射只是粗通皮毛，连马都骑不好，更别说拉弓了，这身太过保险安全装备穿出来时已经被不少人嘲笑过了。
“华姑娘别这样说，我生母早逝，我身子不好一直没机会来，是因为贵妃娘娘收养了我，皇祖母也对我的病很上心，调理了两年才慢慢恢复，不瞒着姑娘，我是奉她们的命令在狩猎场上跟着你的。”
华暮倾可没忘那日在宫里，这苏家的宫妃和太后硬是要扒了她的一层皮泄愤的张狂的模样，现如今又派个萧菀过来，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哦。”华暮倾随意应了声，“太后和贵妃娘娘让四帝姬跟着我做什么？”
直接问是问不出什么来的，果不其然，萧菀笑得甜美无害，“她们说姑娘的骑射功夫是武昌侯亲手教习的，姑娘不仅有天赋还勤加练习，不仅是京城贵女中骑射水平最好的，更远超于很多男子，她们让我跟着你学习。”
这话说的。
华暮倾嗤了声，“我没空教人，帝姬真心想学有的是人教，不差我这一个。”
萧菀面色不改，紧跟着华暮倾，柔声开口，“其实，华姑娘应当是知道的，我来不仅是跟你学骑射，皇祖母和母妃还吩咐我了，让我借这次机会和华姑娘道歉，上次是她们太过咄咄逼人，吓到了姑娘。”
没有回应，华暮倾拿出弓箭蓄势待发，手指一松，箭矢飞出，正中一头鹿的眼睛。
侍卫立刻上前将华暮倾的战利品收好。
“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想法我知道了，四帝姬没有其他事的话，可以离开了。”
“华姑娘别急。”萧菀娇笑着，俯身靠近华暮倾，“如果姑娘还愿意跟皇祖母和母妃谈些其他事的话，今晚入夜后可以到我的帐篷来，我和姑娘的帐篷中间就隔着六皇妹的。”
上次莫名其妙被骗进皇宫，险些要挨一顿打，现在在秋季狩猎场上，华暮倾定然不会再吃第二次亏。
“不去。”
她回答的干脆利落，箭矢又瞄准了野兔。
“别这么干脆的拒绝。”
萧菀笑容明媚，眼中满是真诚。
“不听听皇祖母和母妃说的是什么，姑娘以后是要后悔的，苏夜河的事母妃可以既往不咎，她心底是很看重姑娘的，不想因为苏夜河和姑娘有隔阂和冲突。”
这话说的虚伪，华暮倾浑身不适，手中箭矢不停，游刃有余骑着马狩猎，她猛地甩了马鞭去追一头鹿，萧菀面色一变，仍旧抓紧缰绳硬着头皮跟上。
抬手拉弦，即便是坐在疾跑的马上，华暮倾的箭矢依旧百发百中。
鹿倒在地下抽搐。
“华姑娘真厉害，今年的狩猎大赛看来冠军依旧是您。”
“不愧是武昌侯的女儿，骑术了得。”
身后帮忙捡猎物的侍卫纷纷夸赞着，华暮倾回道：“只是最寻常的鹿和兔子罢了，谁都能猎到，不值一提。猎十头鹿，倒不如一只狼有价值。”
侧目见萧菀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华暮倾不待她说话，率先开口，“四帝姬，方才我的话已经说清楚了，今晚我只会在自己的帐篷里，哪都不回去，我现在要到草原深处去，到了那人少，大型的猎物多，你身后的这些侍卫自身都难保，怕是很难顾及到你的安全。”
萧菀顺着华暮倾的目光望去，没有了继续跟的想法，她没有继续做说客，反而温柔的笑了笑，“既然姑娘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也就不在这碍手碍脚了，姑娘今晚不愿意来，我也不会强求。”
华暮倾没说话，一甩缰绳离开。
萧菀在原地停了好一会，目光渐渐冷下来，“随我回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