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也抓住的是玻璃碎片,是小舒摔碎的玻璃盒的碎片。
她那一下连自己都不知道用出了多大的力气,竟然把男人的半个耳朵都削下来。
面纹男捂着右耳满手是血,倒在地上一边惨叫一边翻白眼,他的小弟们都围在他的身边喊着老大老大。
鸢也还没有放开那块玻璃,手心握得很紧,割破了皮肉,血流一地,她都没有感觉。
面纹男突然怒吼一声,推开小弟爬起来,直接拽着鸢也的头发,像是沙包一样重重砸向墙壁,鸢也的身体撞到墙再滚到地上,四肢百骸的骨头都碎了似的疼,跟着喉咙里也泛起了血腥味……她动不了了,眼前天旋地转,在一个晕,又晕不过去的界限。
面纹男还觉得不解气,冲上来不知道还要干什么,鸢也闭上涣散的眼睛,想着要不再狠一点吧直接让她死,她也算解脱……
可惜,千钧一发之际,有个小弟拦住面纹男,急急地说:“有客人叫停了!”
“老大,不能再打了!打坏了她就卖不出好价钱!史蒂文也不会放过我们啊!”
……
后面的事情鸢也都不知道了,她已经晕过去了。
……
晕也晕得不踏实,身体的疼痛顺着她的神经攀爬进她的梦境,她痛苦地低吟,觉得自己被架在火上烤,一转身又觉得自己可能要被冻死了,她在这热和冷里煎熬,整个脑子都是混沌的。
然后她就看到妈妈。
那时候她刚刚失去妈妈没几年,最想念,最想见的人就是妈妈,偏偏平时是连梦都梦不到,唯独这一晚。
青城陈家的大小姐一如既往的端庄美丽,一身深紫色的长裙,裙摆点缀着钻石,像夜空里的星星,温柔带笑,喊着她的名字:“鸢鸢,鸢鸢。”
她哭着朝她跑去,她要妈妈,她要妈妈,妈妈……
妈妈明明没有动,始终站在原地,可她却怎么跑都接近不了她,是妈妈在倒退,还是她在原地踏步?她不知道,总之她跑到精疲力竭,也拉不住妈妈的衣角。
再到后来,妈妈的身影彻底消失,她看都看不到。
……
再度拥有意识,是鸢也感觉到了溺水一般的窒息感。
她双手双脚本能地扑腾,陈家在海上经商,她从小跟着小表哥他们学游泳,还算熟悉水性,她哗啦一下冒出水面,茫然四顾,才发现她们十几个女孩都被扔进一个大池子里,四个黑皮妇人在帮她们洗澡。
洗干净了,又剃去她们身上的毛发,让她们看起来更加细嫩光滑,摆在那里,就是一道可口的美食。
“姐姐,姐姐……”有人在喊她。
鸢也转过头,是哭得眼睛通红的小舒,她低哑地说:“别哭,别哭。”
那句“我们一定能回家”她也说不出来了,她们……他们怎么可能回得了家?
之后她们又被关进了玻璃盒。
这个玻璃盒比最初关她们的那个盒子大,可以坐下来,但也仅限坐下来而已,想舒展四肢的完全不行。
鸢也双手贴在玻璃壁上,往四周看,都是这样的盒子,一个一个放着,遍布整间房,关着和她一样的女孩,她们仿佛是橱窗里待售的娃娃,等着客人来把她们带走。
带走……
对,带走。
鸢也在盒子里,眼睁睁看着身边的盒子一个个被抬走,女孩的哭喊声不绝于耳,隔着玻璃也震入她的耳螺。
她们求着他们放过她,求着他们绕了她,她们都是最普通的孩子,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飞来横祸,被带到这里,她们只是想活着……
后来轮到小舒,她叫着:“姐姐,姐姐,姐姐救我!姐姐救我!”
鸢也要怎么救她?她自己出都出不去,徒劳地拍打玻璃壁:“放开她!放开她!你们放开她——”
谁会听她的话呢?
鸢也是最后一个,她送走了所有女孩,她带着她们逃过一次,现在还是要眼睁睁看着她们一个个被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