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既明，田氏母子三人果是在春晖堂中守了一夜，也担心了一夜，可直到天明仍是没有从宫中传来的消息。

好，还是不好，都无从得知。

天既已经亮了，熬了一宿，英谷雨此时亦是有些犯困，田氏眼下更是青黑了一片。

英谷雨做主让田氏先去休憩一会儿，等英相回来，还有诸多的事项要做。

田氏不肯。

英谷雨便是亲自上阵，押着她，好歹是睡了过去。

等田氏入睡之后，英谷雨让英华差人去看一看外边的情况，即便宫中真是也有变故也得有消息传来。

英华没说什么，便是回了达观苑，又吩咐下去让成武去打听情况，又让罗绮收拾了一下，他自个儿便是到头就睡。

英谷雨等英华出门之后，她吩咐罗缎几个跟着进宫的丫鬟也先做休息，她自己准备去祠堂看看，等英相回来，家中的祭祀仪式便也该开始了。

罗缎道是自己不累，想陪着英谷雨一道前去。

英谷雨点点头，没有拒绝。她用凉水洗了脸，清醒一番之后，带上罗缎两个，便是出门去了祠堂。

她身上穿的还是去宫里的那一套，这夜半的时候乱成那个样子，又熬了后半夜，竟也没有那个心思要换一身衣服，索性也都是新进做的，新年穿这一身倒也无妨。

府中早起的仆从们，虽已经知道昨夜的变故，但无一将它当做大事，一个个洋溢着新年的喜气——这新的一年，谁不盼着能够有新气象，好收成。

英谷雨到祠堂的时候，里头管事正最后清点着祭祀要用的家禽牲畜已经各式器具，仆从们亦是有条不紊地从厨房送来了鸡鸭等物，将它们分毫不错的摆在它们该在的位置。

管事看到英谷雨还有些意外，但现在主事的人都没有出现，他自然是逮着英谷雨就问情况，毕竟吉时可是快到了。

英谷雨自然知道这一点，往年的祭祀都是英相一手主持，今年不出意外自然还应是他，只是——眼下似乎出了些岔子，却也不知英相还能不能赶上这个吉时。

英谷雨不太懂吉时这一套，但她想着开年头一天祭祀这等的大事，必然是要等英相回来。她心中有这个主意，便是让管事仍是按原来的将一切准备妥当，只是这个时间，必须等英相回来。

管事犹豫了，英谷雨在府中并不管什么事情，她这么决定，让人不能信服——尤其是误了吉时，他们这些个底下人可担待不起。

管事目光闪烁，再三强调吉时的重要，对于英谷雨的话并不应下来。

英谷雨并不耐烦听管事说这些，她略抬头就看到祠堂正屋中安放的那几座灵位，一字一句说道：“就这么安排子下去，有什么闪失，自由我担着。”

英谷雨身长玉立，笔直地站在祠堂门口，面上带了些倦色以及冬日的寒气，全然没有了从前的稚气。

管事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照办下去，只是到底并不服气，只小声嘀咕：“你是二姑娘，谁敢怪罪到你头上。”他的声音不大，偏巧能够让英谷雨听到。

英谷雨淡漠地扫了一眼，她只要今日的事情顺利，其余的——往后自是有时间慢慢清算。

她对管事的抱怨充耳不闻，不理会，反而是与祠堂中一众仆从慎重其事说道：“祭祀的事情不容有错，都是府里老人了，我相信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大家伙都过不好年！”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她的目光坚定从容，尚未从灵位上移开，心中更是描摹着“英”字。

管事听的讪讪地，他以为英谷雨必然是还要再对他敲打几句，却不想英谷雨看都不曾再看他一眼，就带着罗缎扬长而去。

英谷雨从祠堂中出来，原本想去昭文堂，但一想若是英相没有回来，即便去了昭文堂，却也无有帮助。

她这么想着，便是错过昭文堂，径直去了大门处，与门子交待了些事项，又问了英华的安排，既知成武已经出去跑事了，她心中仍是觉得不妥。只是她手下也没有得用的小厮，至于外间的事情也只能由英华多为上心。

她从大门口回来，颇有些心不在焉，想着宫里的事情，又想府中的事情，还想去英华的达观苑中与他商量一些，却又算着时间，唯恐田氏醒过来。

如此，她便是让罗缎往达观苑中捎个话，让英华去春晖堂，其后也让罗缎回断霜楼中休憩一番，她自己则是直奔回春晖堂了。

英谷雨回到春晖堂的时候，胭脂正领了人摆上了早膳，圆桌上正中间正是一大碗玉雪可爱的圆子。

英谷雨进屋后，得知田氏尚没有醒来，她庆幸了一下，又叮嘱丫鬟让田氏多睡一会儿，不必喊她。

她自己则是先坐到了桌边，着人盛了一碗圆子，先吃了起来。

热乎乎地圆子，里头是芝麻猪油的馅儿，香喷喷，甜蜜蜜。

英谷雨不急着吃，自是一边吃一边等着家人。

只是等到英谷雨一碗圆子吃完了，除了听到田氏起身的动静，其余却不见英华，更没有等到英相的出现。

田氏小睡了一会儿，此时出来的时候精神又好了一些，她看桌子边仅有英谷雨一人，神色顿时有些落寞，但随即是恢复过来。

她硬是强撑着扯出些笑容，坐下来与英谷雨问道：“四儿，是吃饱了？一会儿随娘去祠堂看看。”

“娘，我还能再吃一碗。”英谷雨说着站起身，抢过丫鬟的事项，先是与田氏盛了一碗，随后又往自己碗中再添了一碗。

等她再坐下来，才又说道：“趁着娘困的时候，我去了祠堂，安排的极为妥当。”她言下之意，自然是田氏不必再去祠堂了。

田氏闻之，愣了一愣，显然没想到英谷雨已经将事情安排妥当了，但随即她也并没有意外，便是欣慰说道：“唉，我们四儿真是长大了，也不知哪家的小子有这个福气。”

“我不和你说了。”英谷雨避了开去，言语俏皮之中，也让这个年的紧张气氛突然有所缓和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