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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相见时难别亦难(六)

英相不外乎英谷雨会有此等反应,他从宫中出来的时候,看到外头几个人唯独不见英谷雨,他大致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并没有听随从说话,径自往前走,看到地上英谷雨扔下的璞头。他弯下身来将它捡起来,小心拍去上头的尘土,随后将它放到自己地袖笼之中。

英相做完这一些之后,才去了政事堂。

他到政事堂的时候,就有差役上前告诉他英谷雨的情况。原来英谷雨从宫门口负气离开,四处游荡最终还是跑到了政事堂。

英相吩咐诸人各司其职,他独自去找英谷雨。

此时英谷雨正蹲在院落的一角,看着地上蚂蚁搬家,还拿着根小树枝时不时的戳一戳。

英相走到她的身后,话语中亦如寻常,他说道:“今天,你怎么自己先来了。”

她听到背后出传来英相的声音,忍不住哼唧两声,然并未做回答。

英相见她没有反应,他加重了语气:“是谁口口声声说要寻个得用的差事,怎么你就是这样的当差的?”

英谷雨听后,她使劲的戳着蚂蚁给它们捣乱,随后又将小树枝扔到一旁,闷着声音说道:“你可没说是端茶送水的差事!谁家羽林卫做这些,我要换一个!”

英相并不说话,他从袖笼中取出璞头,将它整了一整抚平褶皱,其后弯下身子小心地将它戴到英谷雨头上。

他看了看,又为她正了一正璞头的位置。

英谷雨因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愣在当场。直到她看着地面上两人的影子,也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为人,先正衣冠,后明事理。”

闻言,英谷雨盯着地上英相高大地身影,她更觉得自家爹爹不近人情,她只紧紧抱住自己膝盖只觉得满腹委屈:“爹爹偏心,姐姐那样,二哥哥又是那样。为何我却只能是这样……”

英谷雨的这番举动,却是实在出乎英相的意料。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他的孩子并不满意他的安排。

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过于冷漠,他特意保持了弯腰的姿势,在英谷雨脑袋上方轻轻吐出话语:“孩子,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英实、英华有他们的路要走,你也有你的。”

他见英谷雨依旧没有反应,又是缓了缓语气说道:“爹的安排,你不喜欢,再换就是。可是,四儿,你自己想想,你为何当差。”

他说完,又是顿了一下,看着下方的小女儿,他亦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曾经那个张手要他抱牙牙学语的小女儿,如今会背对着他,与他相左。

最终,英相直起身,准备先回政事堂。

英谷雨乍然看到父亲的身影离开,她回过头冲着英相信誓旦旦喊道:“爹,我要将罗叔叔比下去!”

英相闻言略停下来,他会心一笑。

罗源在远处听到,心中郁闷,他又是招谁惹谁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人想要夺他的权。

英谷雨喊完话,她赶紧起身快步追上英相,继而紧跟在英相身边说道:“爹爹,不,相爷,我可是很称职的,你有事情尽管吩咐,不必打扰罗叔叔。”

英相也配合她,应道:“老夫拭目以待。”

父女两人一前一后,一高一矮,相继而行。英谷雨经过罗源的时候,忽而转头朝着他做了个鬼脸:罗叔叔,真是对不住你了。

经由这么一出,英谷雨很快适应了随从的角色,还真分担了不少罗源的事情。让罗源这个英相身边的老人,也不得不感慨:江山代有人才出。

在这期间,英谷雨没空想从前不开心的事情,更少有时间与齐均袖聚会。她一心都放在了自己的差事之上,实在是乐此不疲。

她又用了半月地时间,学会了狐假虎威,更是打着英相的名头在打压英华的气焰,弄得英华有苦说不出来。

这么眼看就到了月底的时候,吴国的使者去而复返,这一回他们是为了迎接和亲公主而来。

从前英谷雨在后宅,什么事情总是通过英华得知,如今她跟在政事堂,诸如此类的消息灵通的很。招待使者的事项,自然有鸿胪寺的官员,英谷雨听闻他们到京的消息却是有些按耐不住。

此次吴国使者与前次不同,为显示吴国皇帝的重视,更是派遣了一将军前来,届时将护送齐均袖一路从锦官城到金陵城中。

英谷雨心知英相不会屈尊去往鸿胪寺,她便有心怂恿罗源与她一道去往鸿胪寺中一看究竟。

至于她要看什么,又为何要去看,英谷雨是这般回答罗源的:“罗叔叔,我既然得了消息,自然该去核实一番,免得失了先机不是。”

这也非重要的事情,英相自也允了他们两人前往,只叮嘱罗源早些回来,另有事项安排。

英谷雨虽疑心英相要安排罗源的事情,但她这心思却被去鸿胪寺的新奇所打断。

英相另又安排了两人与英谷雨罗源一同前去鸿胪寺。

英谷雨他们一到鸿胪寺,却是被门口吴国使者的车马所震惊,仅凭肉眼便能看到众多奇珍异宝,这些都将是吴国的聘礼。

吴国皇帝想娶秦国公主,难不成还真上了心。英谷雨保持此等怀疑,她撇下罗源等人自己跑到车马边上观看。

英谷雨只身一人冒冒失失的过去,却是被吴国的小将给驱赶到一旁。她也是这时候注意到吴国的那个将军——赵禾,年近不惑,威风凛凛,处之泰然。

英谷雨看着赵将军,全然忘了要反驳:她并非无关人等,无须离开此地。看到将军铠甲在身,她突然想起那天在阳平关看到的林琼——他穿着铠甲,气宇轩昂——是她喜欢的样子。

她不由自主地将林琼与眼前的赵将军做一对比,他少一些运筹帷幄的决断,但他也多了些儿女情长。

英谷雨似乎有些泪目,在这将近一个月的忙碌之中,她没有再想过林琼。她以为自己放下了,可不想却只是放入心底,只待有朝一日再见。

她突然有些害怕,再见到林琼——若是那时候,她会如何呢,若是伤害了别人,她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