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突然掀帘子走了进来,她显得非常意外,愣了一下后继续低头下棋,冷冷道:“你来干嘛?”
春娘笑吟吟地走过去,把手绢包推到她面前,诚心诚意地说:
“我是来谢谢大小姐的,谢谢大小姐借给我的首饰,今天出去拜客让我特别长脸,大家都夸好看呢!”
佑君毕竟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听了这话不免有些得意,却依旧板着脸道:“那不值什么,你留下吧,不用还了。反正我也不稀罕。”
春娘摇了摇头,微笑道:“无功不受禄,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谢也谢过了,春娘觉得她和萧家的纠葛又少了一分,也无意于在这里多做停留,便笑道:“大小姐继续玩吧,我就回去了。”
佑君却忽然叫住了她。
“你和我父亲闹别扭了,是吧?”幸灾乐祸的语气。
春娘抿着唇,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偏不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偏不让她得意。
佑君果然没撑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收起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嘟囔了一句:“你都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吗?真没劲!”
春娘依旧静静地看着她,不言不语,唇边甚至挂着一丝恬淡的微笑。
佑君终究舍不得不说,只得悻悻地哼了一声,强作出慢条斯理的样子,得意洋洋地笑道:
“我下午也在小清河集市上来着,怎么样,没发现我吧?我看见‘我父亲听了戏,听了书,看了滚钉板,还看见你们吵了架。”
春娘本想虚弱地反驳一下“那也不算吵架”,但震惊和羞愧让她面红耳赤,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会盯他们的梢。幸亏他们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但仅仅是想到这一层,就已经让她无地自容了!
佑君继续得意道:“我还看见了你的丈夫。他输了很多钱,说要卖了你的儿子抵账呢。”
春娘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矜持了,上前抓住佑君的胳膊,结结巴巴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怎么不真?”佑君很不服气:“你丈夫是不是叫赵二?是不是长得又黑又胖又难看?哎……”
她叹了口气,摇头道:“说实话,你丈夫真的配不上你,你怎么嫁了那么一个玩意儿啊?”
她的语气听上去很是真诚,好像倒没有揶揄的意思。
但春娘根本顾不上这个,她心急如焚地摇晃着佑君的肩膀:“然后呢?我儿子怎么样了?”
佑君被她摇晃得几乎坐不住,只得勉强道:“哎呀你儿子没事,有一个老头儿替他把赌账还了……”
春娘这才略放下心来,又忙问是什么样的老头?佑君稍稍一描述,春娘便知是里长无疑了。只是疑惑那里长何时变得这么好心了?
从佑君那里出来,春娘慢吞吞地低头走着,满腹心事。
润儿既托付给了里长家,想来里长两口子也应该会看顾着他些,断不肯让赵二胡来的。可是也难说,毕竟他们也不是润儿的亲爹亲娘……
春娘心里烦乱,走进她的小跨院的时候不提防一头撞在了一个人的身里。
一个健壮而修长、身上有着清冽气息的年轻男人。
男人就势想拥她入怀,却被春娘一把推开。
“这么晚了,萧大官人站在这里做什么?”她板着脸,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但听上去却又极为客气有礼。
萧岳很是尴尬。
他走到这小跨院里来也是颇下了一番决心的。来了春娘却不在,他外氅也没穿,在月下的庭院里来来回回踱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步子,脚都快冻僵了……
他以为这小女子的气已经消了,看来并没有。
“你刚才去了哪里?我等了你好久。”他尽力把声音放得温柔又平和。
“去大小姐那里还首饰去了”。春娘冷冷淡淡地回答,简明扼要。
“太晚了,大官人回去休息吧”。她下了逐客令。
萧岳难堪得要命,活了二十九年,他还从来没被人这么轰过呢!完全没有应对的经验。
他讷讷地说了声“好吧”,灰头土脸地转身刚走了两步,忽又醒过闷来:咦?不对啊,这里是他的家,他凭什么走啊?他不走。
他返身走了回来。见春娘开了门正要进屋呢,他先一步挤进去一只脚,厚着脸皮道:“我进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就走。”
春娘咬着牙,顶着门就是不让他进去。
“我这里没有茶。大官人想喝热茶,去那边叫翠果姑娘伺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