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注1）

顾禹同见今日月色正美，便命人摆饭院中。此时他面前的石桌上只搁了一壶酒和一盘月饼。

此酒名唤桂花酿。三年前顾禹洲回京述职，兄弟二人在月下对酌。当时他们便将最后喝剩的一坛酒埋在了庭中的月桂树下。两人相约三年之期，届时一同启坛，不醉不归。

如今三年之约已到，兄长未至，他只能一人独饮。

此时，阿元也偷偷地站在角落里看着不远处老爷清冷的背影。唉，老爷是在思念谁

那坛酒老爷原先一直嘱咐他，没等将军回来就不能动。怎地今日又突然命他取出来？难道老爷是在想将军？

手足兄弟，情有可原……可他们两兄弟这些年好像也没经常通信。何况将军马上就要回京了，即使比原定的日子耽搁了一个多月，但那也是因为军务。老爷断不可能因为这事而挂怀。

那……难道是月饼的问题？可这月饼是侯府的芳嬷嬷做的。其他人送来的早叫他们给分了，因为老爷也不吃。唯独留下的这几块都是芳嬷嬷亲手做的，照理说老爷应该是爱吃的。

芳嬷嬷原先是老夫人的贴身侍婢也是看着老爷长大的。她没有成婚，未有子女。老夫人病逝后，老爷给她在京郊置了宅子和田产。可芳嬷嬷才住了小半年就不习惯，说要回府伺候老爷。

当时刚巧将军夫人生了霖小姐，于是她就跟着将军一家去了西北，照顾小小姐。今年因为将军要回来，芳嬷嬷也提前启程回了京先行收拾。

这月饼是芳嬷嬷今早派人送来的，她在侯府里待了大半辈子，待老爷和将军就像亲儿子一样，连老爷都喊她芳姨。芳姨……老爷是在想念老侯爷和老夫人？

阿元想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还是那首诗的原因。老爷作得那诗有些古怪，反正他乍一看感觉像是一名男子心仪佳人，但两人却因种种原因最终不得在一起。故而男子打算放下一切，遁入空门，从此一心修道。相恋不能相守，多么凄美，多么伤感。

顾禹同看着那坛飘着浓浓桂花香气的佳酿，本想斟上一杯，但他手刚伸过去却又突然打住。

八月十五日谓之中秋，民间以月饼相遗，取团圆之意。中秋吃月饼自古已有。于是，他又看向了盘中的月饼。只见那月饼巴掌大小，外皮酥黄，上头还用红曲点了两点。

他还记得小时候母亲教导得极严，糕点甜腻，吃多了也不消化。故而纵然是中秋这样的节日，他和大哥一人最多也只许吃两块。

但哪有小孩子不喜甜食？那时候母亲身边的芳姨便会悄悄地给他们多送来一盘。可是一盘里面也就三四只，哪里够吃？

自己和大哥每年在这时便会大打出手，因为他喜欢五仁，大哥喜欢吃莲蓉，他们二人又不知道手里各自拿的到底是哪种馅料。所以往往是他吃了莲蓉，大哥吃到了五仁。兄弟两就互相埋怨对方吃光了自己喜欢的口味。

之后芳姨发现了这事，来年的时候便给他俩的月饼都分别做了记号。只有一个红印的是莲蓉馅，两个红点的便是五仁馅。

但没过几年，母亲走了，他们也长大了。之后大哥受封镇北将军，芳姨也去了西北……

月光皎洁，映着盘中小巧的月饼也十分可爱。顾禹同又看了看盘中那枚圆圆的月饼，忽然起身道，“做碗面，送到书房来。”

阿元听到老爷说话，顿时一怔。原来老爷一直知道他站在旁边偷窥完蛋了，难道他真的猜到了老爷的小秘密？这……

等等，老爷要吃面？老爷终于记起要吃长寿面了！

今日早膳他就叫后厨准备了一碗阳春面和一碗热粥。可老爷只用了粥，那面一口未动。他以为老爷都要忘记自己的生辰了……

正当阿元心情激动地要下去准备时，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廊下传来。“那坛酒还是埋回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沈太师：老夫挑女婿的条件很简单，除了踏实稳重之外，父母双亡的优先考虑。

郭怀：嘻嘻。

沈太师：而且年纪大的男人会疼人。

顾禹同：咳咳……岳丈可以考虑一下我。

沈娆：不行，因为你吃五仁月饼！

顾禹同：……

备注：

1、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唐，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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