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祐十九年正月初六,当阳。
正当远在京城的百姓们依旧沉浸在新春过年的喜庆当中时,他们殊不知与自己同为大周子民的当阳军民此刻正饱受着战乱之苦。
“报!将军,前方山坳里突然惊现几千名鞑靼兵,咱们可要强行突围?”此时,一名满脸是血,就连身上的甲衣也是歪歪扭扭的士兵突然冲到营地的帅帐前禀报道。
“什么?!”刚刚还正襟危坐,在案前指点江山的高密,此时脸上已是大惊失色。
不可能!一个时辰前,探子来报说峡谷中并无任何异样,如此自己才放心地让五千轻骑先抄近道赶赴澧县援城。
怎地现在一下子就莫名其妙地冒出几千个北侉子来?
这一定是他们的奸计!唉……不好,落入他们的圈套了!想来北元其实早已埋伏进山,只等己方的精锐全部押上后,再一举剿杀。
为今之计,要么是在山坳里与北元来场恶战,要么就先突出重围再说。但是他们倘若丢盔弃甲而逃,虽然能保全一部分人马,可是面子上说出去总归不好听。更何况半个月前的莒县一捷好不容易才让天家高兴了些,如此……
只是还没等他思索出来一二,马上又有一名小兵匆忙闯进大帐。
来人看起来伤得比方才那名士兵更要重,他胸前的铠甲赫然破了一个大洞,正沽沽地往外冒着血水,在他的背上还有两处箭伤,而余下那些细密的刀伤、剑伤更是数不胜数。
此时他的话音也十分不稳,“启……启禀将军,鞑靼人远不止……数千,埋……埋伏……有近……近两万人。”
那人坚持着断断续续地说完后,顷刻间便倒了下去。
慌忙之中,高密赶紧喊了军医过来。
但是对方竟有两万之众?!
这时候就连他自己也有些站不稳了。要知道莒县一战,大周虽然胜了,甚至皇上大喜过望还特意派人送了褒奖过来,但这其中的艰难只有自己最清楚……
当时正值年关,战士们心中根本不愿应战,何况当阳这地界气候恶劣,漫天飞雪,苦寒难耐,许多人先没上战场就已经冻死在了路上。
但是因为前几回的屡次失利,大周急需一场胜仗一雪前耻,他也需要一场胜仗彰显自己的统帅之才,而最重要的是天家也想看到一场胜仗,所以自己便派了重兵前往莒县一役。
毕竟那时候他手上还有十万大军,鞑靼在莒县的兵力不过才七千人。七万对七千,自然能赢。但没想到……光是为了打趴这七千鞑靼兵,他们就耗费了整整三日,最后还堪堪折损了五万将士。
剩下的两万老弱残兵,还有暂时押后的一万兵马,现下是调动不得。唯一还剩的五千精锐又被围困在了大窝口的山沟沟里。这可怎办才好?
“来人!告诉小郑将军,命他速带一万人马前去大窝口支援。此乃我大周骁骑,万不可受鞑靼人尽数屠虏。现在营中所有兵士即刻待命,兵分两路,正面迎敌。”
“时不我待,大窝口一战必须拿下!”高密紧盯着墙上的舆图,大声道。
既然自己能靠人头战险胜一回,那么他就能靠这法子再赢一次。
左右自己现下还有四万兵马,四万对阵两万至少能有些把握。再者,他已趁着上回天家嘉赏时奏请朝廷派兵增援。就算这回分不出个胜负,但只要自己能够撑到援兵到了,那也不算上输,皇上那边也好交代。
只要人多,又有什么是扛不住的?
他正正了身上的金甲铁盔,遂大步走出军帐,准备战前点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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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朱雀大街。
在大周,春日里的这个假期最是漫长,就连一般五更便要起床点卯的文武百官们也能休息上整整一个正月。
初六这日又是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日头大好,所以朱雀街上来来往往的全是出来赶年集,赏庙会的百姓。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新鲜的梨子咯,鲜甜多汁,不好吃不要钱咯!”
“包子,卖包子咯。蓬松暄软的大肉包子咯!”
“官人,这早春红杏多好看,买一只回去送给娘子吧?”
“西洋景,西洋景,三文钱看一眼咯!”
…
“老爷,到了。”
这时一顶软轿轻轻地落在万福楼前,从那轿中走下了一名身材高大,体态富贵的男子。男子打着折扇,又朝周围仔细地瞧了两眼后,这才随前头的仆从慢步走进店内。
这个顾禹同究竟搞得什么鬼?!
好端端的,大过年的也不能消停一会儿。哼……要不是看在你来我府上递了三次名帖的份上,老夫才不来呢!
沈伦一边骂骂咧咧地往前走去,一边在脑海中不停地思考着来人今日邀约的真实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