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面上仍带着笑,“忽然听闻殿下今夜造访,小人这儿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粗茶淡饭,杂音陋乐,真是叫殿下见笑了。”
说罢,他又往脚下瞥了一眼。只见那女子早被吓得浑身发抖,现下正胡乱披散着头发,伏倒在一处。鲜红的薄纱映着冰冷的地砖,倒是别有一番美感,而其他的乐人则更是跪拜在地,莫不噤声。
“让他们都出去罢。”慕容珩略微抬了抬眼,随即又抿了一口酒道。
他今夜可没什么好心情与人谈天说地,何况这小子来每回都没有什么好事情。今日又是娆儿的……想着,男子又狠狠地灌了一口。
“是。”
“太子殿下好不容易来小人这里一趟,让殿下不快乃是我等的怠慢……”
白衣男子应下之后,立马给身边的隐卫使了个颜色,很快那女子和方才伺候的下人们全都悉数毙命。
正在慕容珩将要制止住来人,让他不必如此杀生的时候,这时从廊下又匆匆走过了一人。
“表哥,表哥!原来你在这儿啊。”
“前头凌侍卫到处也寻不着你,便遣人给我来了个信儿。刚巧我与荣兄在前处喝酒,没想到你也在这儿……”
这下魏扩也找了过来。他打着一把折扇,头戴折上巾,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登高赏月,雅谈浅酌的贵家公子做派。
“咦……表哥,圣上不是着你今日前往太傅府上送礼吗?怎么我听容兄说,你今晚一直都在荣祥阁?”
这魏扩虽然不像哥哥魏步那样好色蠢钝,但脑子里也是缺根筋。他瞧着自己的太子表哥这般独自买醉,直接便大喇喇地问道。
“太傅?哼……那儿有符公公去了便可。”说着,男子又是一盏下肚。
“怎么?你不在家中帮着操持瑶儿的婚事,跑来这里作甚?别人成亲,关你何事?”
要说这日子过得可真快,一晃眼就连魏瑶那丫头都要出嫁了。呵……表妹今年十六了,倒也应该嫁人了。
可是娆儿她才多大?连及笄宴都还未办,怎么就嫁给了夫子那样的老头?他能满足得了她吗?
再过几年,她还是青春貌美,花儿一样的年纪却守着这么一个垂垂老矣四五十岁的男人。
再一想,男子的右拳瞬间握紧。不行!娆儿是他的!
一想到那日在剪秋殿中,自己所尝到的滋味,他的心中就顿生出一股邪火。
如此,就好像一盘珍馐美味端到面前,却只是让自己吸了吸香味便拿走了,还真是叫人好生惦念。
小yin妇,那日只是被他摸了两把腰,就呲了哇啦地喊个不停,居然敢弄伤他。哼……当真是个“贞洁烈妇”啊。
上首的男子不由地抿了抿唇,然后顺着地上的那朵艳丽芙蓉,开始朝着窗外望去。
在那不远处,顾府门外高悬着的几只喜字灯笼在这黑夜之中显得额外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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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位于崇义坊内的沈府之中也有一人尚未入眠。
只见一个穿着绛紫色蟒袍的高大身影此刻正披散着发冠,一把歪坐在地上,而他的手里还怀抱着一个檀木牌位。
那牌位上的描金字迹已经变得些许模糊,看起来应是有些年头了。
男子的眼中满含泪水,就连两边的鬓角也湿透了,倒不知究竟是泪还是酒。
一阵哽咽之后,只听屋内断断续续地传来了他低沉的话语声……
“菀菀啊,我今日把咱们的女儿给嫁出去了。你在下面也千万要放心啊……”
“女婿嘛,虽说没有你夫君那么优秀,倒也算一表人材。将来等我……唉,想来也定能护得女儿周全。”
“你这就安心罢。我……我再过些年,差不多也就下来陪你了。”
“唉……这样大喜的日子,你瞧我这怎么就哭了呢?”
“嘿嘿……方才在大伙儿还有宾客面前又丢人了,你知道了该不会笑话我吧?”
“老嘛老了,倒也不在乎这些。再说说咱们的宝贝女儿,娆儿这几年长大了,是越发的不好管。前面呢,尽是给我闯祸,到了后来……”
“老实说,顾文徵这人我是一开始就没相中。且不说他和咱们娆儿到底相差了几十岁,再说了你也晓得我与他向来就不对付。景祐三年的时候……”
“可是没法子啊,天家指了亲。现在呐,再想一想,他只要能对女儿好就好……”
这时的天边只余了一轮弯月,四周暗得就连星星都躲进了云彩里。
可屋内的人还在不停地低语着,仿佛有一辈子都说不完的话想要与人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