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廿八。
是日一早,这才刚过鸡鸣时分,沈府众人却早已开始忙碌起来。
只见颐风堂内进进出出的都是端着喜盆,红绸和香案等物什的奴仆,一边王管事和几位嬷嬷们还在张罗着酒席与喜堂的布置。
等到了五更天,菡萏居这边也马上有丫鬟准备进屋叫起主子。随着外头一阵乒乓作响的动静,沈娆不禁又揉了揉额。
此时的女子正拽着被衾的一角,一双惺忪朦胧的睡眼迷茫地看着前方,她仿佛还在若有所思。
其实自己早已经醒了,只是梦里的种种始终难以忘怀。
她怎会做起这样的梦来?那梦里的人又究竟是谁?女子一边任由着侍女服侍,一边还在不停地回想。
在那梦里头,自己先是遇见了一位俊美无俦的男子,并且还十分大胆地扔给了他一枚玉佩作为表白的信物。可是后面爹爹又不知从哪儿怒气冲冲地冒了出来,还揪着自己是好一通臭骂……
那为何自己醒来之后,却无论如何也记不清楚那人的相貌?难道他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啊……”直到自己脸上不断有清晰的痛感传来,女子这才终于回过了神。
只见两个穿红戴绿的喜婆正在为端坐在镜前的新妇净面,她们一人拉扯着手中的细线,另一个则拿着丝帕正准备为她揩脸。
“姑娘且忍着些,这开脸啊是会有些疼的。不过这绞过面之后,那可就是真正的媳妇儿了。”说着,那人又是使劲地来了一下。
沈娆疼得不禁有些皱眉,她扭动着肩膀忍不住想要躲开。
“三姑娘这般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往后可叫首辅大人心疼的紧啊!”
瞧这身细皮嫩肉的,白得就跟刚点过水的豆花似的,还有那xiong前的两团。啧啧……男人嘛,说到底还不是喜欢这样式的?就这小腰,这脸蛋……顾侯爷当真是享福了!
那婆子一边忙着手头的伙计,一边不觉往新妇饱满的xiong口上扫去。
这时只听周遭也瞬间响起了嗤嗤的笑声,平日里宗族那些多年未见的七大姑八大姨们这下也纷纷打趣起新娘子来,时不时地还有几句浑话传出。
“哎呀……我这侄女啊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这几年出落得是越发标致了,就跟天仙儿似的!不要说侯爷喜欢了,就连我这个老婶婶瞧着也馋得慌!”
“瞧你这不害臊的样!娆儿啊应是随了她母亲,可惜大妹子去得太早,不然这女婿和相公都是朝中超一品的大员,那可不得高兴坏了。”
“哟!这时候还喊什么闺名呐?咱们呀理应喊顾侯夫人才对……”
只听闺中的女眷还在不停地嬉笑玩闹,可那外头却敲锣打鼓似地传来了一阵阵喜乐,隐约地还有男子的说话声。
“唉唉唉……今个只有舅兄,哪有什么下官。”
眼下说话的正是沈娆的堂兄,二房中的少爷沈絮。沈伦与其他几个兄弟并非一母所生,再者他又是三公元老,家大业大,所以早在当年娶亲时便与几房分了家。
如今,沈氏的二房与三房也在朝中任着不大不小的官职,但因为顾及天家忌惮,故而平日里并未经常往来。
这会儿沈娆成亲,沈招慕又不在家中,为了家族体面也好,为了巴结重臣也罢,两房之人倒是早早地过来帮忙了。
要说这沈絮的性子倒与沈招慕有些相似,平日里也是个招猫逗狗,游手好闲的主儿。不过他还挂着个散官的闲职,这下他见大哥沈长风作势便要躬身作揖,于是马上将他的手打了下来,遂嬉笑着道。
一旁的沈长风立马就回瞪了堂弟一眼。有道是,礼不可废。想着,他又一本正经地低下了头……
不过这时对面的新郎官也很快挡了回来,“大舅哥说的是,舅兄大人不必多礼。若真要论,也当是妹婿先行……”说着,顾禹同遂向来人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道。
只见男子今日身着一身大红的喜袍,与其他所有成亲的新郎一样皆是满身的红色,但是从腰间的玉带和头顶的九梁珠冠上依然能看出来人不凡的身份。
那张俊逸的脸庞在喜庆的大红色的映衬下愈加显得沉着刚毅,而那一身喜服做得也是极其合身,修长挺拔的身姿与超绝清冷的气质更是相得益彰。
“兄弟们,咱们必须给妹婿来点见面礼啊!”
“要知道沈家的姑娘可不是说娶就能娶的,哈哈哈……”
在得了男子的默许后,屋里的这帮堂、表兄弟们则更是起哄起来,府外迎亲的气氛一下子就被渲染上了高潮。
“来,给新姑爷满上!”
紧接着,一坛坛佳酿全都被端了上来,整整地摆满了太师府前的头一道门槛。
“妈的!这才刚开始就来这么猛的?!”
一直站在弟弟身后的顾禹洲瞧着那一整排架势十足的酒坛子,瞬间便恢复了自己武将的做派,他直接就骂出了声道。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哈哈……也不知妹婿的酒量是否与这肚量一般大……”
“来就来,谁怕谁!咱顾家的媳妇今个是讨定了!”很快,顾禹洲便拉着一同前来的外甥赵雅之还有唐笠等人是好一通猛灌。
…
沈娆也不知道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听得外边时不时地就会传来一阵阵叫好与喝彩的声音。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功夫,也不知房中忽然谁喊了一句,“呀,新姑爷来了!”
什……什么这就来了?女子的胸口马上就是一通小鹿乱撞,她瞬间就变得紧张起来。
这时,秦嬷嬷已为她披上了盖头,隔着一面厚厚的红喜帕,她也不知道那人究竟长什么样子,到底是不是个老头……
但就在女子还在心跳加速的时候,此时一双大大的乌皮皂靴就已率先映入了她的眼帘。
他便是自己的夫君了?女子感觉一颗心仿佛马上就要跳出来一般,扑通扑通地,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为何会如此紧张……
她原以为自己经过先前那一遭,早已视世间万事为无物,可真到了这一刻除了紧张,好像还有某种莫名的情愫正盈盈地涌上心头。
正当沈娆还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她忽地发觉自己手上的红绸带子忽然微微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