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辛夷表面波澜不惊,其实心底还在白昭不轻不重的“擦嘴”中沉浮,耳朵根微不可见的红了一些。
他这辈子连母亲的擦拭都不曾有过,虽然也不曾渴望过,但是骤然被如此对待,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不痛快,又有种说不出小鹿乱撞。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不过就这么点小刺激,根本撼动不了他终年修炼的铁面神功,他接过酒壶。
“你一个做武将的,成天心怀和平,真不知道楚王是怎么想的,也放心把楚军交到你手上。”
白昭挑眉,“嘿,在你眼里,武将就必须嗜血,必须每天杀人喽?那是不是还得有三头六臂,才对得起将军的名号?”
吕辛夷举起酒盏,“血性不可无,仁心不可丢。”
白昭举杯回应,“赤子之心不死,家国山河不破。”
两人痛快得一饮而尽,像是两个即将别离得挚友,豪情壮士波澜壮阔。
白昭这个原本字都不识几个的野孩子,自从有了宗毓的教导,也腹有诗书气自华了。就是不肯好好习字,那手字只有宗毓才能看懂。
酒过三巡,吕辛夷一手摁在了白昭还想倒酒的手上。
“米酒后劲大,别喝了。”
白昭对自己的酒量压根没谱,一般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挂掉的。
“军中哪有不会喝酒的人?你也太小看我了。”说着轻轻挣脱,给自己又满上了一杯。
“我就是想谢谢你,这些天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吕辛夷也没再坚持,半信半疑得缩回了手。
但是很快,他就绝对自己就不应该信了她的邪。
“我真的想不通啊,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这种神神叨叨的事了,那种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感觉你知道吗?”
吕辛夷望着一滩烂泥的白昭,听着她的酒后真言。
果然不在乎都是装的,坚强镇定都是硬抗的,哪有这么多人,天生像他这样无感无情,无欲无求的。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师傅在就好了,我……我有点想他了……”
吕辛夷:“……”
一般的小心事白昭根本不放在眼里,喝醉了就只会躺尸。而若是心里太堵得慌,醉酒后就有什么说什么了。吕辛夷不知道她还会胡言乱语什么,有条不紊得结了账,耐着心蹲下,劝孩子回家般得好言好语。
除了眉目犀利,言辞没好气外,真的挑不出毛病。
“走了。”
“去哪?”
吕辛夷深吸一口气,耐着心,“当然是驿站。”
白昭猛得撒起娇来,与其说是撒娇,不如说是真的想家了。
“我想回家。”
吕辛夷铁打的心,别说撒娇了,就算以身相许都打动不了她。他无奈,耐心不再,站起身来打算不管她了,随她自生自灭去吧。
如果说两年前的变故让她切切实实体会到了白府是她的避风港,爹娘是她的保护伞。此番变故又切切实实让她体会到了,自己也不是那么无所不能,这种看不见摸不着虚无缥缈的危机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从来没有怕过死亡,但那是没有记挂的时候,现在,她的背后,有尹伊,有宗毓,有大楚将士,有整个家国山河,她不可以轻易言败,更不可以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她还有好多事要做。
谁曾经不是个掌上明珠,人中龙凤呢,可是人上人,又哪是这么好当的。
她迷迷糊糊得睁开眼,看见一个虚晃的影子背对着她,正一步一步得远离,“你能不能别走啊?”
白昭也不知道自己叫住的是谁,可能是哪个路人甲也不一定,随后就喃喃自语道,“其实要我死也没关系的,反正,白家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吕辛夷当真就停住了脚步,手指篡了两下,提起一口气,转身把还在自言自语的白昭打横抱了起来,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大步流星,直接打算就这么把醉鬼带回去。
白昭感觉到自己身子一轻,整个人落入一个有力的怀抱,愣怔了一下,盯着那人看,却始终无法聚焦。
从小到大,只有师傅才会这么抱我。
这么想着,白昭干脆不再用力的看清楚来人,头一靠好好享受这般礼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