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宇一片虚无,
无尽的漫长中偶尔闪烁出短暂的星火,
如鲜花般灿烂地盛开,
接着归于泥土。
月风仿佛是这宇宙中一双无形的眼,自亘古起就洞察着一切。
但他从未觉察到自己,如同沉睡的流星还未绽放光芒。
流星陨落的那一刻便有了生命,伴随生命,死亡接踵而至,但在模糊了生死的一瞬间就有了生命的色彩。
……
“司马风,醒醒……司马风……”略显苍老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嗯?”司马风迷糊睁开眼,发现自己双脚盘膝而坐,他抬起趴在桌子上的头,一张长满柔软发白胡须的脸正在他对面。“星爵先生,我试着观想凝聚灵力,结果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没关系,你勤读经典,精力消耗太大,累了自然睡着了。”
“星爵先生,我最近又读百家学说,如《老子》、《论语》、《墨子》、《庄子》、《韩非子》,实在不懂天下为什么有诸多学说。”
“呵呵呵,你还未步入修行,倒是说说仅论学说来哪家更高?”
司马风笑道:“百家学说都论述过天地、人伦、治国、帅兵,但是仅有墨门精通格物之理,能凭借格物之理造出精妙器具,造福贫民的也只有墨门,当然是墨门最高了。”
“哈哈哈哈,”星爵愉悦地笑起来,“你说墨门精通格物之理确实不错,但要称做最高那可过了。”他笑完后又略有些低沉地说:“本来墨门还有更精湛的格物之术,只可惜……”
“是不是墨门怕这些术法流传,天下各国学了加剧兼广吞并,因此就禁止钻研格物之术了?”司马风问。
“那是很久前的事了,”星爵问,“你读过的经典,最爱哪一本?”
“我最爱《易经》,尤其乾卦中的一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嗯,君子以自强不息,好、好。道门深邃,你该多读读。”
“《易经》不是儒家学说吗,明明是孔圣人编撰注释的。”司马风感到奇怪。
“如果司马家成书立著,但是被别家编撰注释,那这著作就成了别家的吗?”钜子问。
“当然不是,我明白了。”
“自上古以来只有道门一家,传承有《连山易》、《归藏易》,后有文王编著《周易》,再由先贤孔子注释成《经》,合称《易经》,因此说起源远流长,还是道门经典。就是孔子儒教的术法不少也也源自道家。”
“这是怎么回事呢?”司马风问。
“孔子曾到东周,向老子问大道,并借鉴道门博大的思想完善自身术法。”星爵顿了顿说,“不仅儒教与道门有渊源,我们墨门与道门也有极深渊源。”
司马风好奇追问。
“当年墨门创派祖师墨子就曾追随孔子问道,而孔子又是向老子问道,因此说墨门源自道门而来也不虚。”
“可墨子为什么要另立门派与儒教分开呢?”
“儒教追求仁义礼智信,教义繁复冗杂,其中光丧葬之礼就细枝末节繁多,而墨门从简,虽然也讲求仁爱,却不分高下,兼爱天下众生。”
司马风若有所思,儒墨势同水火,天下尊儒者弃墨,敬墨者拒儒,不想两家以前还有许多牵扯。他问:“为什么道门却不来争高下长短呢?”
“可以说争而不争。道门自上古以来本传承不衰,后来不同派别间卷入数次剧烈的争斗,最重只剩下些上古门派残存,如道门圣人老子、庄子虽传承道门,也分为了道门两脉。老、庄之道最重无为,一心修行,老庄之后,鬼谷子得老子传道,守云梦山不出,但是如兵家、纵横家等诸多门派都是鬼谷子的亲传弟子。相比道门几位圣贤的不争,确实把别的门派比矮了许多。”星爵自嘲地笑笑。
司马风想星爵先生如此豁达地评判墨门不如道门,倒是更像道门的高人。
“我们接着说,你最爱这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作何理解?”钜子问。
“先请教先生,先贤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似乎这天地便高人一等,人为万物之灵为什么偏要任天地屠宰?”
“你可听过造物弄人,命运使然。”
司马风不削一顾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我才不信命运使然,天命不该由天,造物本该由人,我偏偏要天命自定!”
星爵喃喃道:“天命自定,好个天命自定!”他似乎陷入沉思,随即抬头对司马风说:“当你凝聚灵力步入修行大门,就是逆天而行,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都要切记初心。”
……
九岁的一幕清晰涌上心头,记忆回滚在司马风在短暂的意识空缺中,但这片刻的清晰在剧痛中如蜻蜓点水,即刻远去。周身的灵压提醒他集中精神。
剧痛,变成麻痒,变成麻木。身体好像已经不存在了。司马风在最后一丝清醒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天命自定,不知是他在靠这个念头苦苦支撑,还是这念头在在靠他支撑,他不算强健的身躯在这意志中始终屹立。
他感到了身上有血滴流淌,是灵压造成的细小伤口汇聚的血滴。
不过一刻时分的功夫,却令他感觉经过了漫长的寒冬,灵力扫过身体如深夜的北风般刺痛肌肤,钻入骨髓。在这虚幻的寒冬中,他闭上眼,感到周身尚存一份温暖,他感到了自己的灵力,比外界活跃躁动的灵力稀薄且坚韧,但在强大灵压中依旧淡泊平静。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去感受自己的灵力。他自从凝聚灵力以来还没有片刻停歇,始终不及自察修为境界,想着既然我有灵力了为什么不用灵力去抵抗,“一境圣胎,灵力浸润,分阴阳而生五行”,我体内灵力可以自如运转,已经能溢出体外,一境修为已满,“二境兔髓,肉身洗练,成日月而聚星河”,指能用灵力洗练肉身,境界圆满能凝聚星河,我如果能以灵力凝聚成物便能抵挡灵压了。
心念转动不过一瞬,他立刻调动浑身灵力,试着让这灵力化为有形之物,可是他从未学过任何术法,唯一熟知的不过几种观想法门,以及钜子传授的轻功回风诀,试了几次都毫无结果,心想大概是我不得其法。此时他空有修为却没有术法可以施展,只觉满身力气无法抵抗,又在灵压中扛了十几息,无奈想既然我只会观想法门便练起来试试,心神专注也没有那么痛了。
他心随意而动,眼前在观想中化作一片黑暗,星辰开始在周身浮现,正是上次星芒传授的星云天枢诀。果然有些用,他心想,身体似乎重新凝聚,渐渐能感受到身外的世界,而且清晰无比。那敏锐的感觉中,身边的空气都被赋予了一股强烈的生命力,正是这生命力分成无数股细小的旋流不断旋转,操纵空气挤压身体。
这生命力如此活泼,似能随时融入茁壮的树、坚韧的草、娇艳的花,这生命力便是灵力——充满生机的木灵力。这绿袍人用充满生机的木灵力造成充满破坏性的灵压,修为简直可敬可叹。
司马风几年前就已经熟记五行灵力的属性,确信这绿袍人灵力主木。木灵力主生长,最为活泼,传说木灵力修士到极高境界能重塑生机,令死者复生。
他顿时脑中灵光一闪,控制自己稀薄的灵力快速在体表游走,生命力充裕的木灵力撞上他稀薄的灵力,木灵力中富含的生命力立刻被肌肤吸收。对他造成伤害的木灵力,被反过来用来其中包含生命力疗伤了。司马风几乎要笑出来。试着借用木灵力的生机而洗练身体,竟然成功了。用于伤敌的灵压反而被用来救敌,这么一来灵压威力虽然依旧,但身上的压力顿时轻了许多。
司马风操控着自己的灵力,在灵压中僵持着,他渐渐神念纯熟起来,稀薄的灵力化作一道细线,如游蛇一样快速游走全身。细线不断吞噬周遭木灵力的生机,身体表面修复的速度已经能抵御被损伤的速度。
太阳躲在了山后,璀璨星光洒在巨大的松树上,月蝶等人在树下焦急地围住法阵屏障周围。里面的空间无法查看清楚,只有两个人形的轮廓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