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风跑上几步,弓腰停了下来,豆大的汗珠在脸上挂着。他刚才一着急,顾不得体内经脉刚受的内伤,此时少阴、少阳、太阴、太阳各路经脉全受损了,灵力所到之处无不一片狼藉,因此在剧烈跑动中全身撕裂般痛苦。
可鬼谷派中异常宁静,他感到一种不安,促使他来不及等待片刻;他又咬牙走了两步,浑身经脉的痛,像同时有无数钩子在体内拉扯,痛得他脚步登时停住。
身后的赵正、月蝶追上,左右扶住他身体,架着他加快脚步,他们从月风痛苦中、混杂的不安中,已经能感受到他的焦急,和他赶去救母时一样。这种不明确地焦急,更像是出于直觉,他们两人也能感到发生了什么大事。
司马风经脉虽然撕裂疼痛,但体内稀薄的灵力还在运转、修复创伤,元神也尽量探出神识感知周边。如果那刺客又布置了爆炸符文,他可以捕捉到。他不断感受周身附近的灵力,以免进入埋伏、措手不及。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习惯了这样以元神去感知事物的能力——或者说是一种神通。如同元神有了诸多触手,能延伸到周围极远。他的师兄代鬼谷子传道,只传授道德经五千言,其余什么都没告诉这个小师弟,似乎等着他自己探索发现修行中的一切。如果徐先生在此,一定会称赞他,以元神感知的神通,名为神识,是第四境天元境趋近完满的表现。
司马风也没空细想这些,走过鬼谷巨岩,又有一段笔直山路,尾端连着九级石台阶,每一级几乎半人高,台阶侧面布满了无数由上古字符刻画的道家符咒,其中的阳刚之气让人目晃神摇。这些符咒的纯阳之力正可以克制阴邪鬼物、山精木怪,也能克制心魔、杂念。
司马风等三人,九步迈上这九层极高的台阶。
司马风惧高,不敢向后、向下看,只见台阶上两边分别有根粗壮竖立的长方石柱,像两条石头巨人的腿站在他面前,左右的石柱上刻着字。他顺着石柱把头抬起,这两块石柱上还有一块横着的长方石柱横卧在上,三块巨石拼成了一扇三十三丈高的威严大门。正上的组成门楣的巨石刻了,“鬼谷道门”,四四方方的几个字中的浩然之威如同从天而降;左右两个石柱上分别刻了对联,“苍天有道,道有无之外”,“道家无为,为天地之间”,字里行间散发着强烈气息,与鬼谷巨岩上的字一样,如同活人发出灵压。
司马风感到其上的字能合《道德经》真义,其中带着潮水般的灵压,可威严中也带着无比柔和,刚柔并济,比起鬼谷巨岩上两字境界略逊一筹;两处的字迹不同,但意境相似,看来出自一脉。“这定是我师尊鬼谷子的字,外面是师祖老子的字!”月风见了这字,暂时放下心中的不安高兴地说。
这道门上正是他的师尊鬼谷子建造,其上的字也是他近几十年才写上去的。巨岩上的字则是老子游历至此所刻下的,几百年前鬼谷子感念恩师传法的恩德,在此开山立派。
司马风已经猜到这字只有神往已久的师尊能写出,心想既然师尊在此,哪有人会在这找麻烦,我被刺客炸出点内伤就慌慌张张,岂不让人笑话。他因此稳了稳步伐。
三人站在石门前,这三十三丈高的大石门没有门板,而且也没有人看守。
司马风从两人的搀扶下脱身站直,把身上原本平整的鬼谷白袍又扯了扯,调整气息,忍着体内正不断撕扯的痛高呼:“鬼谷弟子司马风。叩见师尊鬼谷子……”他激动而喜悦的等着,刚才的呼声通过宽阔的门贯进去,隔了几息隐隐传出,而响应他的只有刚才的回声。
他又试着喊了两声,依旧没人应答,心中的期待慢慢转变为了失望,半张着嘴,把一句酝酿好的呼唤咽了回去。
赵正早已生疑,跟着喊道:“赵正依鬼谷徐福先生指点,前来叩见鬼谷子前辈。”这一喊以灵力传出,巨大回声极快传了回来。这一喊,应该数里之内都能听清,可是等待一阵还是没人应答。
赵正尴尬地说:“司马兄弟,鬼谷派都是清修的高人,也许不喜欢被打扰,我们还是自己进去拜见吧。”
司马风脸上摆满疑惑与不安,一个初次到宗门中拜见师尊的弟子,满以为会有许多同门来热情洋溢地接待,可这么值得喜悦的一刻,迎接他的只有冷冰冰的回声。
“咱们进去看看吧,也许里面正忙……”月蝶轻声说,声音在安静的巨岩门前清清楚楚。
司马风不再说话,与月蝶、赵正迈过大门。他不愿在这里被人搀扶,于是慢慢走着;月蝶、赵正跟着他身边。
进入大门后正前几十丈远有个四五人高的大殿,宏伟壮观,建成大殿的全是石块、木头,这些石块木块除了砌成合适形状,半点未做修饰,依旧是原本的颜色。
他们走在这片空旷场地,左侧一片摆了许多石头蒲团,围成个练武场,看来是弟子习法、练武的场所;右侧有许多简陋屋舍,屋舍后有片树林,穿过树林隐约可见山壁上有许多石洞,应该是居住的地方。
眼望偌大的道场空无一人,司马风心中更加紧绷,他脚下渐渐加快,身上的经脉内伤因此扯得发痛却像没感到。
他通过一片空地来到大殿前,大殿横挂牌匾“鸿蒙殿”,门户轻闭着。他轻轻推开门,只看到大殿内一角便身子微震,一手扶住门框呆住了。
月蝶抢上扶住慢慢蹲下来的司马风,他颤抖着把手掌从门槛上抬到眼前,原本修长的有力的手指已经染满无力的惨红血液,正在眼前不受控制的抖动。
是门框上的血。
赵正见状,把推开一半的殿门全部推开,宽厚的殿门完全打开后与并排的殿门撞击,发出嘭的一响。满眼所见都是鲜血。
赵正冲进了大殿里面,中间隐约留开了一条走道,只见整个大殿散乱着许多藤草编织的蒲团,是静坐或聆听传法时用的。原本青黄的蒲团安静地躺在满是血痕的地上,许多已经被血染成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