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见清晰地从对方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刹那间,她像是被那种坦然的、充满信任的眼神刺痛了,急急扭转视线,几乎有些狼狈地避开了目光的对视。
“我今天会帮你,是因为透君是我的男朋友。”
稻见闭了一下眼,再一次睁开来的时候,深棕色的瞳仁里依旧风平浪静,好似之前片刻的波动不曾出现过一般。
“因为……我很喜欢透君。”
似乎在不久前才听到过的告白发言传入耳中,而这一次,句子的宾语变成了被刻意强调的第三人称名字。
降谷呼吸一紧,颇有些急切地张了张嘴,却好似一瞬间失去了言说的能力,干涩的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们也许都比自己想象中要更加了解彼此。好比稻见发现自己对男友的真实身份并没有太大意外,此时此刻,降谷已经敏锐地觉察出了对方即将说出口的话。
但他头一次由衷地希望自己没有那么了解稻见。
黑发女性垂下眼帘,没有回应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自然也无从回应其中所饱含的复杂而矛盾的感情——炽热却又冰冷,浓烈却又淡漠的感情。
“但是就到此为止吧。”
来了。
和降谷预料中一模一样的话,一字不差。
稻见放下了手。冷冰冰的枪|管从降谷的手掌中脱出的时候,已经沾上了些许他的体温。
“这一次,就当是为了回报透君这段时间的陪伴和照顾。”她垂手后退了一小步,仰着头,目光落在金发男人的脸庞上,可眼底里却什么也没有映照出来。
一阵微风吹起了女孩耳边的碎发,稻见便抬起没有拿枪的那只手,轻轻将它们拢住。紧接着,她如释重负一般地舒了一口气,抿起的嘴唇放松下来。她慢慢地提起嘴角,好似演练过无数次那样,娴熟而自然地完成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
“之后还请保重。下一次,要保护好自己的名字啊。”
“……你要去哪里,加贺里?”
降谷也开口问道。他似乎说得很卖力,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短短的一句话从喉咙里挤出来,可真正出口的声音却轻得不可思议,小心翼翼的,像是在担心惊扰到什么。
但稻见显然是听清了的。她转了转手腕,动作漂亮地晃了一下枪。
“我有必须要做的事,你也一样吧。所以接下来的道路,我们大概不能同行了。”
手|枪被塞回了腰间的枪套里。稻见转过身,留给身后的男人一个漆黑的背影,在月光也很微弱的夜晚,像是连发梢都溶进了黑暗。
“这些天,我很高兴。非常感谢你,透君。
“接下来——工作加油,公安先生。”
稻见没有回头,而降谷也没有再追上去了。
过了一会儿,大概有两分钟,他稍稍偏过头,看向了右后方的一棵树。
“出来吧。”
“……降谷先生。”浑身都伤痕累累的风见一脸不安地从树后面走了出来。
“不用露出那种表情。反正你刚刚过来的时候,应该就已经被她发现了吧。”
“啊、啊……很抱歉。”
风见隐隐觉得上司此言是在安慰他,其中内容却又着实让人高兴不起来,不如说,反而更加紧张了——不仅是为了轻易暴露行踪的自己,还为了刚刚被手|枪牢牢顶住胸口的降谷。
当他躲在树后,近距离地目击了这一幕的时候,风见着实捏了一把汗。
降谷从下属变化莫测的表情中轻易读出他心中所想,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带开:
“走吧,风见。今晚……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事实上,当他握上抵在胸前的枪|管,入手的重量就已经暴露了一件事:
那把手|枪里面,根本就没有子弹。
波本和托卡伊好像分手了。
贝尔摩德某次与琴酒在酒吧会面时,似笑非笑地提了这么一嘴。
坐在一旁的冷面杀手对这种八卦毫无兴趣,自顾自地抽着烟,没有搭腔的意思。倒是伏特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端着酒杯的手抬起又放下,冰块碰撞杯壁的声音让琴酒都有些不耐烦地瞪了搭档一眼。
“波本好像挺不高兴的。他向来对自己那副皮囊很有自信,结果这次是被甩的那个。”
贝尔摩德说着,也摸出一根女士烟,不顾琴酒威胁的眼神,探身凑过去蹭了个火。
“是因为上次库拉索的事情吗?”伏特加现在想起当时黑发女人那个凶戾的眼神,都还不由觉得后背发冷,“但是,他的嫌疑不是已经洗清了吗?”
“是暂时洗清。”琴酒冷冷地瞥过来一眼,打断了另外两人的对话,“库拉索死在那个摩天轮上,但是没有确认到尸体,搞不好其实是落入警察的手里了。”
贝尔摩德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对琴酒时不时的疑神疑鬼适应良好。
“至于托卡伊……我可是听说了,最近她的表现相当活跃。”
美艳的金发女人优雅地吐出一口烟,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向琴酒。
“你要小心点哦,琴酒。这样下去,说不定——那个女人就会取代你的地位了。”
贝尔摩德的话兴许是半真半假,但安室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稻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