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妮清楚地猜到那是一面暗门,只得躲在高处静观其变······
此时此刻,屋外空地上的那些驻守在墙角的亲卫队成员也被这边的动静所惊动,他们纷纷把注意力投向了城墙上马嘶人喊的巡逻队。
古堡广场的东侧一隅,从一辆堆满了稻草的手推车上正缓缓地钻出了普莱斯与鲍勃罗的身影。这浑身泥污的两名不速之客从草垛里探出头来,忽然发觉自己此刻正身处一座昏暗的马厩内。寂静的马匹伫立在木栅栏间,正慵懒地啃食着草料。
‘‘嗯?这里就是他们的‘秘密庭院’吗······’’鲍勃罗捂着头说。
‘‘不,不。你看上面。’’普莱斯指着楼顶上说。一个人影正远远地在楼上踯躅前行,出现在半开的铁窗边。
此时此地,冷静的芬妮正对着暗门观察良久。少顷,几个面戴黄色罐状物、身着翻领连体服的人挟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女子,从门内走了出来。
他们把她轻轻放在了大厅里的那张床铺上,彼此用俄语交头接耳了几句,便径直走向了巴达岑科不久前经过的那扇大门,漫不经心地将那个女人留在了原地。
慢慢地,芬妮翻身下窗,从高高的窗台前一跃落到了满是尘埃的地板上,审视着眼前这偌大的密闭空间内唯一的主人。
幽雅的身姿,姣好的面容,一身缟素而又挺括的白色海军服与套领毛衫,还有那一头美丽的金色短发。
她正注视着艾莲娜沃舍夫斯基,这个堕落国度的前任第一千金。
此刻,这位神志不清的女士躺在蓝色的纱帐内,缕缕薄纱掩映着她那面无人色的倩容。随着芬妮的走近,那对失神的棕色双眸正缓缓地睁了开来。
‘‘是谁?’’床上传来了毫无感情的问话声。
芬妮的步伐在这一刻慢了下来。
‘‘一个卑微的‘试验品’,我猜,’’她两手插兜,镇定如初地回答道,‘‘恕我冒昧,沃舍夫斯基女士,我并不是那些家伙中的一员。’’
艾莲娜从床上坐了起来,白丝轻笼的双腿在床边趿上雪色的筒靴,正警惕地凝望着窗下阴影里的这个不速之客。当她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孩时,她那沉静的脸色也渐渐愕然。
‘‘‘试验品’?’’艾莲娜苍白的脸上透着一种不容误解的讶异,‘‘你是从哪儿进来的,孩子?如果被城堡的主人发现的话可是会被······’’
‘‘我正是想会会它的主人,只是为我在另一边的同伴们带个信。不过,这地方看起来可并不像是随时可以出去的样子······’’芬妮沉吟着,一面环顾着房间里的陈设一面信步踱到了艾莲娜的面前。看起来,眼前唯一的出路只有刚才的那扇暗门,灯火幽密的墙桅一直通往里屋更为未知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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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这儿是个什么地方?’’左顾右盼之余,她对眼前这位陌生的大姐姐好奇地问道。
‘‘海军元帅巴达岑科心爱的‘游乐场’,我猜?’’艾莲娜不经意地挑了挑眉,冷峭的棕眸间闪过了一丝茫然,‘‘是谁把你送到这里来的,小家伙?’’
‘‘巴达岑科的私人座驾,还有一群不被承认的狂热者,你知道的,’’芬妮微笑地耸了下肩,淡然自若地回答道,‘‘就像您现在的处境一样,你的家人正处在危险之中,总得有人把这真相带回到这个地方,哪怕是把一个孩子牵扯进来呢。我想,我身为这些人当中最小的爱国者,或许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喜讯’。’’
‘‘发生了什么事?’’艾莲娜面对她从容不迫的仪态茫然不知所措。看上去,她被这孩子出人意料的举动给弄糊涂了,‘‘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孩子?’’
‘‘来自沃舍夫斯基组织的幸存者们希望我能够在今晚与你进行一次秘密的接触,只是为了你父亲的安危,’’芬妮面色沉静地回答道,‘‘现在只有你所知道的讯息能够解救他们了,可敬的女士。’’
她不无试探地向艾莲娜伸出了一只手。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芬妮·卡马洛夫。’’她慢条斯理道。
艾莲娜面带疑虑地接过她的手,‘‘我的父亲?难道他······’’
‘‘他最大的宿敌仍然掌握着他的性命,是的,就在某个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芬妮不紧不慢道,‘‘某个对你来说并不陌生的地方。’’
‘‘啊,太卑鄙了······’’艾莲娜低吟着,脸上露出了懊悔的神情。她不禁想起了此前涅普卡一伙向她传达的来自前总统的‘‘死讯’’。
这一回,她才真正地明白了,‘‘七巨头’’自始至终也成了沃舍夫斯基的敌人欺骗的对象。那个曾经为她提供庇护、甚至给了她复仇的机会的男人,已经使她的父亲落入了万劫不复的陷阱。
‘‘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您必须当机立断,’’就在她低头思索之际,芬妮一脸迫切地握住了她的手说,‘‘你的敌人现在都集中在这座古堡里边,正在为他们最后的胜利作准备呢。在他们发觉我们来过之前,请跟我一起走吧······’’
一语未尽,房间里的灯忽然亮了。正当艾莲娜抬起头的时候,忽见屋门前的廊柱间有数道人影倏忽一闪。紧接着,古塔的大门被打开了—————————
‘‘谁?’’一手合胸的艾莲娜警觉地站了起来,芬妮也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看似柔弱的身躯就挡在了那个女人的面前。
黑暗间,从古塔顶端的某个高高的阳台后闪出了戴着墨镜的巴达岑科。
作为回应,屋间四周的成排廊柱后纷纷走出了数不清的深蓝迷彩着装的黑影,其间不乏清一色军礼服装扮的亲卫队官兵。他们手中黑森森的枪口全都对准了里屋。
‘‘别害怕!艾莲娜小姐,请把一切交给我吧!’’芬妮一手护住了艾莲娜的同时,另一手已经握住了镇静枪的枪把,冷静的目光在这突如其来的人群与身后的暗门之间逡巡不已。
慢慢地,成班武装至牙齿的亲卫队员向着这幼小的入侵者围拢了过来,拦住了她来时的通路。负手而行的巴达岑科闲庭信步般地踱到了阳台的护栏前,正冷眼旁观着这即将到手的俘虏。
就在这一刻,此前与他同行的那个身着陆军服的人影也在灯光下现出了真面目—————————灰亮的大檐帽,带着雪色翻领的防寒服。他就是曾与芬妮有过一面之交的波伏洛将军。
‘‘瞧啊,亲爱的将军,那个你一直都在寻找的小家伙,’’巴达岑科那颇为戏谑的话音从他冷然的步伐间传了过来,‘‘为了沃舍夫斯基的女儿特地跑来古拉格一趟,果然是个不一般的孩子呢。’’
芬妮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珠来,现在的情形开始变得危急了。
‘‘我警告过你了,小鬼,你没有胜算的,’’漫步在侧的波伏洛一脸严厉地发话道,‘‘放下你手里的武器,立刻从那位女士的身边离开。’’
几支红外步枪从窗外悄悄地探了出来,致命的红点在女孩的周身游移不定。
‘‘各位不要冲动!谁也不准伤害这个孩子!’’艾莲娜在芬妮的阻拦下竭力地向众人呼喊着。
大队端枪趋前的亲卫队士兵纷纷地停下了脚步,数支雪亮的手电筒衬着阴冷的枪口停留在与她们相距还有二十多米以外的地方,并不是为了这位前任第一千金徒劳的命令,而是因为担心那孩子的身上可能还带着爆破物。
在这些精英们的眼里,但凡敢于协助沃舍夫斯基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是视死如归的狂热者。
‘‘我当然不会伤害她,亲爱的,我们的上峰还要亲自审问她呢,’’尚处包围圈之外的巴达岑科面露玩味的笑容,对艾莲娜佯作安抚道,‘‘她肯定不会是今晚唯一一个出现在这城堡里的外来人,你父亲的抵抗组织想必已经离我们不远了。’’
‘‘嗳,有这回事吗?你们怎么就那么看得起我呢?’’芬妮疑虑重重地望着阳台上的两人。
‘‘小家伙,上一回你与那帮从爱尔兰来的水鬼差点毁掉了我的基地之后,仅仅几天的时间过后就又传来了来自美国军方的生物兵器泄漏的消息,所以我就猜到你们有可能利用这次机会来趁乱救走沃舍夫斯基父女,所以才连夜赶到这里来了,’’波伏洛将军慢条斯理地继续着述说,‘‘尽管计划的收效比预想中的要小了一些,但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芬妮淡淡地一笑,脸上的表情却并不轻松。
‘‘让我猜猜,你们真正想抓的人实际上是那位与我同行的船长,对吧?很遗憾,他早已置身事外了,’’她从容不迫地低声道,那双稚气的黑眼睛里泛动着诡秘的光,‘‘现在,我们要来玩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