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样本类型过于单一了。”
两个人聊得投机。田中正太郎引出话题,野上弥生子表述观点。说是对话,其实更像是问答。
之所以这么顺利不是因为野上弥生子真的对神经生物学有什么研究,而是因为她昨晚突击读完了田中正太郎从学生时代到现在的所有论文,甚至包括他披马甲发表的那些观点碎片。
想也知道,她根本没上过大学,更别说什么东大了。
野上弥生子对于暴力的真实理解是这样的——
暴力是人的天性,也是一种手段。使用暴力,有时是想要通过伤害别人来满足自己的某种情绪,有时是获取某种利益的简便方式。前者取决于对自我的控制力,后者需要衡量成本和收益后进行选择。
就算是头脑派,也不会拒绝暴力手段,太宰就是代表。
野上弥生子也是同样的。
他们看不起不带目的、像无头苍蝇一样的暴力,那是一种失格。
田中正太郎在天黑之前离开了。
野上弥生子掀起被子,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本书,裹上挂在一边的外套出门散步。
逢魔时刻。
太阳像颗硕大的血橙,溅出的汁液把云团也染上了红色。
野上弥生子踏着落日余晖走进医院的小花园,果然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身形纤长,容貌姣好,像从月亮里走出来的人。蓝色的卷发随风而起,他抬眼看向风吹去的方向,与野上弥生子对视。
“冒昧打扰一下,”野上弥生子举起手里的书,“我在花园入口边的秋千上捡到了这本书,我想主人可能会回来拿,可以帮我还给他吗?”
少年接过书,封面上是一个苍劲的“雨”字。这是铃木鹤吉的书,他本也想买的。
铃木鹤吉是刚拿了文艺赏的新人作家,这本《雨》是他的处女作。
书是新的,塑封都还没有拆。不过就算不是,出于礼貌少年也不会随意翻开别人的书。
“好。”少年将书放在双腿上,浅褐色的眸子里光芒闪动。
野上弥生子顺利将书送到了想要托付的人手上,过会儿那个被救下来的男孩和他的“父母”会来取书。
书里每隔十几页夹着一张印有福泽谕吉的万元钞票,这是野上弥生子给他们三人的报酬。纸币很薄,分开放入后从外面完全看不出,又用塑膜机重新压好,就像未拆过封的新书一样。像这样藏了钱用来付报酬的书,在野上弥生子家里堆成小山。
东京散布着野上弥生子的眼线,平时为她提供情报,必要时会帮她完成一些戏码。
像是这次,为了还原田中正太郎女儿的事故场面,需要一个淘气的男孩出演。但孩子险些出事,父母不出现会显得非常不自然。所以还需要孩子父母到场,来完成道谢、报警、问询一系列流程。
赤井秀一有本事在不引起他人注意的情况下潜入病房,这些素人做不到,所以野上弥生子以这种迂回的方式将报酬转交给他们。
经手的人也是选好的。
野上弥生子发现有个少年每天下午到傍晚时分都在花园里,稍微查了一下,得知他在神奈川名校立海大读三年级,是个在学校里很有声望的正直孩子。
野上弥生子从病房窗口看到领着孩子的“夫妻二人”从幸村精市手中接过书,喃喃道:“真是可靠的少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