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鼠本就有意讨好这位大人,见这孔雀妖跟傻了一般,竟呆呆站着一动不动,左思右想下连忙将展开的纸扇一合,朝她肩上敲了一下,低声道:“傻了?”
这孔雀妖才好似是被打通了筋脉一般,蓦地开口:“尊主,恕属下来迟。”
渚幽眸光沉沉地看着她,掌心近乎要被自己抠出血来,只消往下多看一眼,气息就会热上一分,连额角也突突直跳。
不太妙。
“当真够迟。”渚幽眸光克制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阵,不紧不慢道:“你这段时日,上哪去了?”
撼竹竟怔了一下,神情好似十分紧张。
渚幽眸光骤冷,不等撼竹反应,猛地抬手将五指一拢。
原在祸鼠身边好端端站着的孔雀,顿时像是被扼住了脖颈一般,涨红了脸说不出话,她双足骤然离地,硬生生被提了起来。
祸鼠怵怵后退了两步,她当真以为这位主是脾气好的,或许是她弄错了。
然而渚幽并未生气,她早就不知该如何生气了,之所以如此,是因她在撼竹掌心底下见到了个极淡的印记。
那古怪的墨纹是印在脖颈上的,繁复而巧妙,是古魔慑魂时留下的标帜。
撼竹被提到了飞檐上,快被断气之时,那扼在她脖颈上的力道骤然一松,她双腿一软便落在了冰上。
渚幽站起身,踏着冰走至她面前,倾身便将一根手指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撼竹眸光闪躲,缓缓摇了一下头,道:“尊主,我……”
渚幽不发一言地进了她的识海,将这数日的灵丝皆翻了个遍,终于在其中找到了魔物留下的痕迹。
是观商从无渊中遁逃的那一日,那找到撼竹的不是别人,恰就是观商手下的魔军。
那群魔神出鬼没,在上禧城来去无踪也就罢了,竟还能转瞬出现在凡间!
渚幽心凉如冰,终于寻到了问题所在,这些魔能在三界来去自如,恐怕早暗暗筑起了魔门,魔门一成,三界皆能成他们的巢窠。
是了,三千年前天宫上也有魔门,就是在盼月崖中,而那扇魔门她毁不去,只能将其割离九天。
撼竹紧闭着双目觳觫不已,怕得像个筛子般抖个不停,周身写满了恐惧二字。
在那片识海中,渚幽看见那魔站在撼竹面前,对她道:“你的主子已复苏灵相,如今非神非魔,是你高攀不得的。惨啊,你一心向她,随她入魔,她却独自高飞,想来不久她便会重归九天,而你自始至终只是只不关紧要的小孔雀。”
“你先前是她座下孔雀仙,因她堕入凡尘,她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成日将你使唤,这不是在践踏你的真心么。”
这挑拨离间的话,确实是那群魔说得出口的。
撼竹却愣了神,好似被慑住了般,眸光隐约有些木讷。她似是想反抗的,故而猛地眨了数下眼,还将牙关紧咬,可仍是着了道。
那一瞬,她的瞳仁变得漆黑非常,直勾勾地盯着面前那魔问:“你定是在骗我。”
“你随她两世,如今她又舍你而去,你当真甘心?”那魔阴森森开口。
撼竹哪料到这魔竟还知晓此事,她神色惶惶,皱眉道:“不可能,尊主万不会不管我。”
“她复苏灵相后,记起的可是数千年前的旧事,你于她而言,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这数年前里的过眼云烟罢了。”
撼竹抿唇不言,浑身抖个不停。
“我知你对她心中有意,你之欲已写在脸面上,你且去上禧城寻她,我将这印记送你,这印记能叫她一看见你便倾慕神往。”
撼竹本欲转身就走,双腿却被魔气缚住,愕然道:“你——”
只见一抹魔气扼上她的脖颈,她避无可避,硬生生将这印记承了下来,随后终于找到了已泊出百里外的上禧城。
渚幽蓦地从她识海中离开,素白的手虚虚地撘在她那脆弱的脖颈上。她神情复杂,一直以来,她都知晓撼竹对她是忠心的,不论是入魔前,还是入魔后,可她如何也没料到,撼竹竟藏着这样的心思。
是魔物太过狡猾,将撼竹神识慑住,把她的心绪一点一点地勾了出来。
撼竹频频摇头,那瞳仁仍旧漆黑如墨。
渚幽覆在她脖颈上的五指陡然一收,硬生生将那绕在她脖间的魔气给撕碎了。
那黯淡的印记猝然化烟,袅袅消散。
撼竹蓦地失去了意识,咚一声倒了下去。
渚幽长吁了一口气,将手收回了身侧,直起身对楼下的祸鼠道:“你来,将她带去你那儿修养几日。”
祸鼠紧赶慢赶跃了上来,将这孔雀妖背了起来,怵怵道:“大人,她这是……”
“她中了计,犯傻了。”渚幽淡声道。
这说跟没说一样,祸鼠一头雾水,将撼竹背起就走。
渚幽长吁了一口气,也不知长应那如何了,她看着身下这冰川,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在上边慢腾腾地写写画画。
九天上,那正坐在丹穴山里的玄龙陡然变了脸色。
云铄坐在一边,缓声道:“那时我等在浊鉴之中,便是亲历了如此之事,不敢对神尊有半句隐瞒。”
他说完抬眼朝长应看去,只见坐在他面前的神尊双眼紧闭着一动不动,好似出了魂。
长应的神思离了丹穴山,转瞬便覆上了上禧城里的那一缕神识,她猛地化出人形攥出了渚幽的手指,说道:“莫要再写了。”
渚幽回头看她。
长应又道:“你写得我身上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