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车的驴子脖颈上挂着“叮铃铃”作响的铃铛，面前吊着永远也吃不到的苹果。小蛮喊了句“走吧！”它便追着那个苹果，拖着后头沉重的木轮车，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但它毕竟只是一只驴，速度自然赶不上踏炎，甚至连白猿的一双小短腿都比不上。它累死累活地跑了好一阵，白猿几个跳跃间便赶了上来。

车上铺着坐垫，哪怕道路崎岖，上头的两个人也坐地稳稳的。范蠡目视前方捋了下胡须，笑容慈祥地问：“这只驴倒是有趣。等到了地方，你会把果子奖励给它吗？”

“不会。”小蛮摇了摇头，而后，不等范蠡“借驴育人”讲大道理，她便立即拿出马草补了一句：“我家坐骑最差吃的也是甜象草。若要奖励，我也应该喂它吃皇竹草才是，苹果有什么嚼头？”

范蠡看着她手中突然出现的新鲜马草，哑口无言。

“范大叔，你怎么不说话啦！我又不认识去你家的路，你得帮忙指路呀！”小蛮倚在靠背上，小嘴巴巴地说个不停：“我昨天就想进城逛逛的，可惜当时太晚了，只好在城外人家借宿了一夜。”

范蠡点了点头，抬手指了个方向说：“往那边一直走，便是会稽城门了。”话毕，他想了想，又问：“不知小蛮姑娘从何处来？”这姑娘身上有太多秘密，他虽求贤若渴，却又怕引狼。

小蛮转了转眼珠，想都不想便答道：“我自东土大唐而来。”

“大唐？”范蠡眨了眨眼，神情晦涩：唐国对于列国而言，是一个十分弱小的诸侯国。而且，它在二十多年前便被楚国联合秦军所灭，怎么能称得上是“大唐”呢？

他扭头看着小蛮，抬手比了比她的身高，摇头道：“你莫要戏耍我。就算你父母皆是唐国人，但唐被灭国的时候，你应当还没有出生，又怎么能算是唐国人呢？”

灭国？！小蛮瞪大了眼，惊道：“这里竟真有个诸侯国也叫唐？”

随即，她不等范蠡提问，便主动解释道：“我说的东土大唐，跟你理解中的完全不是一码事。你就当……我是来自一千多年以后好了！

所以我才知道范大叔是越国的上大夫，还知道你字少伯，因为你是被写在书上的人呀！”

这个“书”，自然而然便被范蠡当作了“史书”。他捋须一笑，并不意外自己青史留名。而后，他又细细打量一番驴车上的摆件和装饰，想到这姑娘的奇异之处，没多久便接受了小蛮这一套说辞。

得知小蛮“来自未来”后，范蠡便有许多疑问想请教于她。但他第一时间想问的，不是个人的吉凶，而是越国的国运。所有越人都知道，吴越两国之间必有一战。他日日为此殚精竭虑，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却仍然不能保证最终的结果。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既想问，又害怕问，一直纠结到了城门下。

“范大叔，进了城以后要往哪边走呀？”对于范蠡的满腹心思，小蛮很难感同身受。她一路吹着风，转着笛子唱着歌，别提多愉快了。

范蠡指过路，又跟守城的卫兵打了招呼。他对众人说：后面跟着的白猿，和车上坐着的少女，皆是他请来的贵客。希望大家对待这一人一猿，可以像对待他一样尊敬。

白猿身形巨大。若不是范大夫有言在先，卫兵们唯恐引发城中骚乱，是决计不肯放它进来的，说不得还会态度恶劣的赶走它。

入城后，驴车自觉减速，两人一猿又用了两刻钟，才终于到达范蠡家。

“范大叔，你们家今天招了贼吗？”范蠡家院子很大，但此时里面却一片狼藉——院中草木似被什么东西踩踏过，留下了满地的残枝烂叶。

范蠡怔了一下，失笑道：“不是贼，是阿青姑娘的羊。”

原来，在请小蛮和白猿来之前，他先请了阿青一回。因着眼馋阿青的剑术，他竟放任阿青的山羊在他家院子里乱闯，吃遍了他的名贵花木。

小蛮听他说完，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了声：“牛批！”这么一说，她倒也不奇怪阿青为何那么轻易就喜欢上范蠡了。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一园子草木，换少女一颗真心。范少伯这买卖做的，着实不亏！

这样一来，便也不必参观了。小蛮收起驴车，牵上白猿的宽大手掌，乖乖巧巧地说：“范大叔，你们家一般什么时间开饭？我想吃烤肉！”

范蠡呵呵一笑，马上喊来侍从，吩咐了下去：“既是小蛮姑娘想吃，那自是马上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