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多年不见,他一上来问这种问题,很容易被人家女孩子直接摒除在外。这位容小姐的防备之重、警惕之高,从学生时代他就已经深切领教。如今两个人各自长了5岁,她又在国外游历,不仅阅历见长,人生经验也更丰富了,想干脆利落地拒绝一个人,想必更为得心应手。
聂子期深觉自己等待多年,可不是为了上来送个首杀就轻易了结,眼下最重要的是和容茵重新建立起从前的友谊。两人都在同一个城市,也没有前尘往事干扰,只要耐下心来徐徐图之,想必总会有博得容茵另眼相看的时候。
可当他下了车,转过身,正好看见一个像大型犬一样蹲在小木屋前的年轻男人,顿时觉得有点儿血气上涌。
他看向容茵,不见她脸上流露出亲切的神情,才偷偷松了一口气,跟在她后面进了院子。
那个穿格子衫的年轻男人朝容茵微微颔首,脸上透着笑。他戴着眼镜,是颇为斯文俊秀的长相。见到聂子期跟在容茵后头,他也朝他点了点头:“你好。”随后便对容茵做了一个苦脸,“不知道你今天上午竟然不在,本来带了一个朋友来,结果她等了一会儿,临时有急事走了。走之前还跟我说,一定要让我把店里所有最好吃的甜点打包一份,给她捎回去。”
容茵给两人做介绍:“这位是林隽林先生。”又指了指聂子期,“聂子期,老同学。”
两个男人短暂地握了握手。
聂子期听林隽说话的语气,也称不上与容茵多熟稔,心里顿时轻松许多,顺着林隽的话说道:“这事说起来也怪我。如果不是为了等我,今天阿茵也能早点回来,你那位朋友就能早一步吃到新鲜烘焙的甜点了。”
来者皆是客。容茵对这位林隽先生称不上有多大好感,但对于这么诚恳地找上门买甜品的客人,终是拉不下脸来。她打开门,邀请两人进来,快速收好私人物品,而后拿了一份nu问林隽:“林先生是在这坐一会儿,还是直接打包甜品带走呢?”
林隽怀揣着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自然是想借买甜品之机和容茵搞好关系,如果不是今天身边还有一个聂子期,他肯定一上来就要拉着容茵的手为上次的事鞠躬道歉的。于是他露出一个特别诚恳的笑容:“在外边等了好半天,我都饿了,还是在这儿吃份甜品再走吧。”
容茵露出一抹笑:“今天实在不好意思。”她朝甜品的展示柜方向做了一个手势,“其实我新店开业,客人每天也就固定那么几位。他们一般都是午后或者傍晚时分来,所以我上午就出门办事了,准备的甜品也不太多。”她又看向林隽,“林先生想喝什么?饮料我请。”
林隽深知与人熟谙之道,在于打蛇随棍上。通俗一点儿说,对方愿意退一步,你就千万别为了礼貌姿态端着不动,一定要紧跟着追上这一步才是。因此听到容茵这话,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容小姐有什么推荐吗?”
容茵见他额头还冒着汗,显然是真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顿时心里更过意不去。她思索片刻,说:“您如果不讨厌薄荷的话,我帮您做一份特调的饮料吧,酸甜口味,可以吗?”
林隽说:“太好了。我喜欢薄荷。”
聂子期也反应迅速:“给我也来一杯。”
容茵打开nu:“我今天做了这一页左侧的三款糕点,还有两款饼干。你们二位看一下,想吃点什么?”
林隽说:“容小姐,你这家甜品店,只供应甜品吗?如果有客人想吃点儿能管饱的东西,有可以点餐的食物吗?”
容茵笑着回答道:“林先生的这个建议很棒,接下来我会把这部分加入餐单,如果顾客有需要,我们也可以提供。不过……”她的思维转得很快,犹豫片刻,摇了摇头说,“可以提供的食物种类也有限,最首要的一点就是,我这里是一个甜品屋,不会做气味太冲的食物,否则影响到甜品的部分,就有点本末倒置了。”
林隽发现容茵不仅擅长做甜品,考虑事情也很具全局观,擅长接纳新的idea,却不会被一路带着跑偏。像这样的人才,如此放任其流落在外,守着郊区的一片破厂子开一家小甜品屋,实在屈才了。
容茵又微笑着说:“不过眼下,我还是帮林先生准备一份额外的食物吧。”她略一思索,“牛油果三文鱼三明治好不好?再做一个芝士培根口味的。”
三明治做起来没什么油烟,口味却很丰富,能顶饱,营养也均衡。在容茵的考量里,很适合林隽这种空着肚子来吃下午茶的男性顾客。
两位男士一同点头,不光林隽,连聂子期的眼睛里也实实在在地流露出期盼的目光。
容茵觉得也是奇了:“你不是才刚跟我一起吃过午饭……”
聂子期一脸正直:“我之前连续熬夜加班,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了,那点食物早消化了。”
容茵点了点头,说:“那你们二位稍等。”
林隽颇心虚地扭过头,其实他也是和苏苏一起吃过烧烤才过来的,但能一尝美食又能跟这位容小姐好好套近乎,这样的绝佳的机会,他怎会轻易错过?
因此他揉了揉胃部,在心里默默祈祷:主啊,请帮助我快点消化吧!
然后一睁眼,就见聂子期往嘴巴里丢了两颗药丸,看那形状颜色……林隽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功夫修炼到家,说会瞠目结舌也不为过。
这位聂先生显然修养很好,见他干瞪眼,颇为体贴地递过来两颗:“你也要吗?”
林隽接过药塞进嘴巴里,一嚼开,一股熟悉的山楂味儿便在嘴巴里蔓延开来。
健胃消食片……
林隽朝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聂子期微微一笑:“忘了介绍,我在北三院工作。”
林隽反应慢了一拍:“所以你是在……消化科?”
聂子期显然被他这个选项逗乐了:“心外科。”
容茵端着薄荷茉莉柠檬饮品走过来时,就见这两位一副相谈甚欢的情形。其实如果这两个人是单独前来,哪一个都够她头大的。对聂子期,她虽然有着旧友重逢的欣喜,但也有着某种不愿将过往牵扯进现在的回避和决绝,因此多少有点儿不自觉的疏远。
对于林隽,倒不是上一次两人的合作让她有什么不愉快的地方,她自认并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而林隽当天的反应,站在客观立场来讲,也称得上工作范围内的尽职尽责。但那次会面之后,林隽前后又打过两次电话给她,都有想挖她去君渡工作的意图。容茵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自然不想打破现有的这份安定。哪怕林隽提供的这份机会,在外人看来千金难求,可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份让人不快的打扰。
如今这两个人坐在一处,聊得有模有样,倒把她彻底解放出来。可以安心做自己喜欢的事,又不会被其他负面情绪干扰,这感觉对容茵来说,还真有点儿意外的惊喜。
送过饮料,很快,容茵去而复返。三明治端上桌,光看着就让人觉得馅料扎实、诚意十足。林隽率先拿了一份牛油果三文鱼三明治,大大地咬了一口。这种食物称得上家常,但当全部馅料滑入口中,林隽还是忍不住发出惊喜的呼声。
聂子期那边则拿起一份芝士培根三明治,他恶狠狠地咬下一口,边吃边皱起眉,问:“这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有点儿酸,还挺脆,特别爽口的感觉……”
容茵微微笑:“是一个朋友教我腌渍的俄式酸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