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娉也借着台阶下,随口应道:那就叫她单独唱首来听听吧。
那小丫头诚惶诚恐地走上前来,垂眉唱了《郑风》中的一首: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一曲毕,刘娉只是随意点了点头。
我却觉得这首歌唱得实在是婉转动听,又细细盯了这小丫头许久,越看越眼熟,不禁问了句:倒像是从前见过的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回翁主殿下的话,奴唤子夫。
子ashash夫ashash我细细嚼着这两个字,这才莞尔一笑,是了,真是之前见过的。
翁主殿下好记性,上回是奴的弟弟不懂事,冲撞了翁主殿下,还望您恕罪。
无妨,那事儿早便过去了,提它作甚。我不在意地摆摆手。
刘娉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凑上来问我:你何时见过我府上的讴者?
我这才想起来刘娉还在边儿上呢,连忙回道:半年前阿娇偷溜出府,未曾想倒是在半道上迷了路,失了方向。幸而平阳侯路过,见我可怜,身边又没跟个侍从,便只好将我先带了过来。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她的眼眸一直在我身上打转。
半年前表姐还未嫁到平阳侯府上呢,不知晓此事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我可不想惹这祖宗生气,连忙又玩笑着接了句:再者说,阿娇连一盏茶都没吃完,就直接被平阳侯轰去魏其侯的府上了。顶多就是双脚沾了沾这儿的地,连作客都算不上!
刘娉微微眯眼,半道上将你捡了回来真有这么巧的事儿?
我见她大概是不相信我的说辞,便也只好故意话锋一转,自然不是巧合。
你说什么?她的眉毛登时竖起,眼皮稍稍发抖。
我刻意重重叹了一口气,阿娇早就觉着是平阳侯故意为之
你好大的胆ashash
她那话还未说完,我便即刻接道:那日他拢共就同阿娇说了三两句话,问的全是太后和梁王小舅舅的事儿。我便察觉出来平阳侯估摸着是在筹谋些什么
刘娉的表情忽然轻松下来,冲着我问了句:真是这样?
我重重点头,刻意表现出一副忿忿的模样,所以呀哪有那么多巧合!侯爷必定是刻意在半道上截住我为的就是从我嘴里套出些话!
刘娉暗暗舒了口气,轻缓着说道:你倒也无须心下不平咱们本就是一条船上的,虽说他套了你的话,是不大仁义,但从根本上也是为大局着想的,总归也不会害了你们馆陶府。
我蹙眉叹气。
刘娉终于是相信了我的说辞,倒也不再问及此事。
我连忙转了话匣子,冲着方才唱歌的小丫头笑道:方才听你唱《郑风》中的那首《野有蔓草》,想来是素日喜好读《诗》三百了?
那小丫头还未说话,刘娉就嗤笑了一句:读《诗》三百?她们这等子下作的讴者哪里还能认得字啊?靠得不过就是口口相传罢了!
卫子夫本就静默地站在一旁,此时听了刘娉说下作二字,更加是垂首抿唇,灰心丧气地不言语。
我却心下有些不忍,和气地回道:《诗》三百本来也就是周朝至春秋时期的歌谣集,靠着口口相传倒也是不错的。再者说,只要能吃透其中含义,便已算是大懂了,不认得字也无妨。
刘娉左侧嘴角微微勾起,轻蔑地抬了抬下巴,你信不信,这小丫头其实一点儿都不知道那诗歌讲的是什么!还吃透其中含义呢?估摸着稍问两句就答不上来了!
我倒是也没准备挑事儿,直打圆场,表姐说得倒也对,这丫头毕竟还年幼,瞧样子尚且要比我还小上一两岁呢!今儿这《野有蔓草》讲的是男女情爱之事,她不解其中之意也是应当的。
刘娉却一点都没有住口的意思,越讲越兴奋,直接伸手指着卫子夫来了句:今儿个也不要你将《诗》三百全都解一遍,就光讲讲这首《野有蔓草》来给大伙儿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