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故意深深叹了叹气,点头道:既然你们去意已决,朕便不好挽留了。
谢陛下成全。我们又是一同回了这句。
快快起来吧。皇帝舅舅这回总算是把母亲扶了起来。
母亲用帕子拭着泪,拉着陛下的手一直说着:此番馆陶这一去,怕是不大好再回长安城了。陛下可要好生顾着自己的身子,莫要太过操劳!
我也顷刻泄出一汪泪珠,阿娇从此便不能在皇外祖母和皇帝舅舅跟前尽孝了,唯有日日向上苍祷告,愿我大汉万世无忧,岁岁年年皆欢喜。
皇帝舅舅这才有些动了真情,抿了抿唇吐了句:你们离城那日,朕会派御用的驷马车在前开道。还有你们全府上下是自请回封地的,不是什么罪臣!该有的尊宠绝不会少一分一毫
我们连忙行大礼,多谢陛下!
这事儿终于也算是了结了,我同两位哥哥同时舒了口气。
众人在宣室殿待了许久,陛下神情也有些疲乏了。
到底全是些人精,心照不宣地互看了一眼,便一同寻了个由头告退。
刘安在长安城中没有暂住的府邸,陛下允许他这几日宿在宫中。
至于他的两位女儿,自从出了长乐宫就没再看见了,我估摸着是直接被王美人带去猗兰殿歇着了,并没有来拜见陛下。
如今在甬道上走着的,便只有我们一家子。
我见父亲和二位哥哥全是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轻笑了声打趣道:怎么都这么累呐?
大哥强撑着困意,柔声回了句:如何比得上你,一向是在宫中呆惯了的。我们光是在一旁什么话都未说,坐两个时辰便不大受得住了!
陈蟜也啐了一句:咱们这情绪略起伏一下便是耗尽心血了,如何比得小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丝毫不废神!到底是奇才,就是为着皇宫而生的!现今刚是十一岁,便已是城府极深了,日后怕是这天地都困不住她的
他这话里话外,无非就是讽我心计深沉,情绪转换极为迅速,从不表露真心。
我挑了挑眉,正要回敬他几句。
不料母亲却忽然转头瞪了陈蟜一眼,不会说话便不要说了!就你这嘴皮子,讨人嫌得很!
陈蟜吃了个瘪,只好努嘴不言语。
我捂帕偷笑,躲在大哥身后。
陈蟜作势想要拍我的脑袋,却被大哥的身子挡住了,怎么都抓不住我。
他正要绕过大哥,来拽我的袖子。
父亲却忽然转身,拍了拍他的背,尚且还未出宫门的,莫要胡闹!
诺。他只好应了这一句。
大哥想起了什么似的,俯身提醒了句:明日匈奴使者觐见,陛下要大摆宴席的。我们全府上下必定要早早坐了辎车入宫来,阿娇可得早起啊
我点点头,阿娇答应娥儿表姐,要帮她画个新妆容呢!自然是要早早进宫来,不会贪睡!
那便好。
陈蟜瞥了我们这厢一眼,嘟囔了句:要化什么妆?还非你不可了?
我白眼一翻,走到他身侧,指着他的鼻子就是一句:与你何干!
切他也回我一个白眼,却一把抓过我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
我正要挣脱,却感觉他的手微微有丝颤抖,眼神也时不时地瞥向我。
哎罢了让他牵着就牵着吧总归也不会少块肉的
陈蟜瞥了我好半晌,才确认我没有想着要挣脱他的手,嘴角愈发上扬。
我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父亲母亲和大哥,见他们都面带倦容,没有注意到我们这厢的小动作,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我们总算是坐上了回府的辎车,大哥立马靠在窗旁睡了过去。
陈蟜却从刚才就恢复了精力充沛的模样,此时就死死盯着我,嘴角掩不住的笑意。
我偏过头去不看他,冷冷提醒了句:早知道二哥还有力气,就该叫你出宫之前先去趟猗兰殿看望妩儿表姐的。
不出我所料,陈蟜听完这话,立马就换了副神色,拧眉质问了句:陈阿娇,你现在同我说话,三句里总有一句要提到刘妩的。你不累我都听着累!
我撇撇嘴,靠在大哥身上眯眼装作小憩的模样,也不再理他。
哎静谧的辎车里,唯有陈蟜的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