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刘妩刚刚回到殿内坐下,就瞥见侧方晃晃悠悠走过来一个小宫婢。
这小宫婢面色蜡黄,眼神四处乱瞥,很是一副心虚模样。
我不免挑挑眉,心下腹诽:这样的人都敢用,那刘陵真是慌不择路呐!
不过倒正好帮了我们一把
二表姐刘娥在一旁很是气定神闲,为防周遭人起疑,还刻意不停歇地同我玩笑几句,作出一副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模样。
砰ashash
那小宫婢的膝盖半弯曲,撞了撞刘娥前方的案几,往前头一跌,手中的茶盏立马泼向刘娥的面颊。
我装出一副被惊吓住的样子,往后头一躲。
一旁的刘妩和刘彘见状,也收回本要去扶的手,往后头撤了撤。
啊!二表姐刘娥大声惊叫一声。
殿上众人立马投来目光,这才注意到刘娥的面颊上已然满是水珠。
我见大家伙儿都看了过来,连忙作出一副焦急模样,身体前倾,凑到刘娥身侧,拿出袖子中的帕子挡住她的脸,大声喊了句:二表姐,咱们去后殿擦擦吧。
刘妩在三位公主里年纪最小,素日里反应不大快,今日却是突然开了窍似的,指着那端茶的小宫婢啐道:你是怎么做事的!端杯茶都能摔倒!
刘彘也奶声奶气地接了一句:我瞧着她方才像是刻意摔的!莫不是故意想让二姐出丑?一个小宫人竟也有这般胆子了?
那小宫人双腿哆嗦,立马匍匐于地。
二表姐刘娥躲在我的帕子后面,也不言语,只垂着脑袋,作出一副委屈模样。
来人呐,将那宫人拖下去审审!朕还不信了,素日做惯了端茶递水的活,今日还能真跌了一跤?陛下也是心头一急,忙对着我们这厢唤了一声:娥儿快些擦擦。
我却作出一副尴尬的神情,用帕子死死捂住刘娥的脸颊,对着陛下回道:皇帝舅舅,阿娇可否带着娥儿姐姐去后殿擦拭一番?瞧着她这曲裾的领口也湿了,再顺道儿换身衣裳吧
快去快去。陛下不想在匈奴人面前失了我汉家威严,连忙摆手同意。
我同刘娥徐徐起身,正要离席。
不出所料,那匈奴人果然开口问了句:公主殿下为何不敢在殿内擦擦脸呢?
这话刚一落下,满殿的王公贵族便不大乐意了。
尤其是我母亲这样护短的,立马就白了那匈奴使者一眼,没好气儿地回了句:什么敢不敢的?娥儿是女子,被人泼了水花了妆,就连衣裳都潮透了半截,如何还不能到后殿重新梳洗一番?
窦婴也接了一句,使者不必担心,公主殿下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
他们在这厢越是替娥儿表姐说话,那边的匈奴人就愈发心生怀疑。
只见那匈奴使者鼻腔一哼气,冲着陛下抬了抬眉,我听淮南王说汉朝皇室的公主姿容绝色,便是素着颜面也很是妩媚动人。可今日瞧着二公主像是不敢在众人面前卸下妆容呐
皇帝舅舅听见那匈奴人在大殿之上就直接你我相称,已然很是恼怒,如今话里话外竟然还敢怀疑公主样貌,更加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正准备开口斥责几句,一旁的窦太后却忽然按住他的手,缓缓开口:使者为何对公主真容如此感兴趣?
那匈奴人见终于有人肯搭话,连忙撇了撇嘴,从前汉高祖在位时,就给我们送过一个宗室女,在汉宫里瞧着倒是模样很好可谁料到,刚嫁到我们那儿去,洗了一把脸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把我们先前那位单于吓得直接从房里奔了出来!
哦?还有此事?窦太后作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那匈奴人越讲越起劲,得亏先前那位单于也是个豁达和善的,并没有追究此事如此,才保得边境安稳八年可等到那吕后专权之后,送来的宗室女一个比一个他说到这儿,也顿了一顿,方吐了一句:容貌丑陋!
窦太后静静听完,唇角勾了勾,慢悠悠地回道:难怪你们这回指明要我大汉公主,而不要宗室女了
那使者双手环胸,一副鄙夷之态:可若是这皇室的公主还不如宗室女的话那临时换一个我们单于也是不介意的
放肆!陛下终于是忍不住了,拍案而起。
殿上众人顷刻之间放下筷子,垂首跪地。
可那匈奴人就跟没听见似的,直楞楞地杵在那儿,神态骄矜。
彘儿跪在我身侧,嘴里用很小的音量嘟囔了一句:总有一天,我要让那群匈奴人都跪在这里!
我和刘妩赶紧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莫要言语。
这小子死死咬着牙关,满脸的倔强。
我隐隐觉着他这话总有一日倒真是会实现的
窦太后到底是见惯了大场面了,轻咳了一声,拍了拍陛下的手。
皇帝舅舅抿了抿唇,也只好慢悠悠地坐下,顺道憋着气挥了挥手:都别跪了!
殿内众人这才敢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