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我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又同细娘一道花了好半个时辰才挑好今日要穿的曲裾。
幸而前些日子甘棠又从匠人那儿捧回好大一盒新制的簪珥钗环,今日也总算不用费心选个半天。
只是甘棠替我插完满头的珠翠,站在身后细细端详了许久,适才微微吐出一句: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细娘闻言朝这厢看来,也点点头道:翁主今日佩戴的簪钗虽都是些新样式,却正巧都是颜色相近的,好看是好看就是
就是没个主心骨,不能叫人眼前一亮。我缓缓接上这句。
她二人皆点点头。
这配饰,讲究的就是由点及面,先得有个色彩浓烈的主心骨,再用其余小配饰点缀,如此方可锦上添花。
只是我们三人翻遍了十几盒首饰匣子,也没找出个称心如意的来。
不是色彩不搭配,就是过于喧宾夺主。
还有旁的虽然也勉勉强强能撑住场子,却也都是从前经常佩戴的,早就在众位夫人面前讨了个脸熟,若是再戴怕是没了新意,反倒让人觉着我们馆陶长公主府没落了。
外头一茬接一茬的催促声没得惹人心烦,我索性将那簪盒随意一掷,挥了挥帕子说道:罢了,今日不过就是去瞧个蹴鞠赛,哪要这般精心打扮?
话里是这样说,其实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细娘和甘棠互看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随我出了南院儿。
甫一走到前厅,就瞧见母亲和大哥都早已准备妥当,且端坐着吃茶呢。
怎么不见父亲?我先是问了这一嘴。
母亲抬眸略略瞅了我一眼,方道:他非说还有几篇文章未写好,不愿去了。
我点点头,环顾四周,继而又问:那二哥呢?
陈季须放下手里的茶盏,温和一笑:估摸着阿蟜在准备今日比赛的行头吧,咱们且再等等。
我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轻轻坐下,也端起一盏茶吃起来。
谁料方才进了第一口,就瞥见那陈蟜的贴身小厮辰良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拜见长公主殿下,拜见世子,拜见翁主。他这又是好一通行礼。
我心下倒是忽然有了些预感,忙嗤笑着调侃了句:你家主子怎个还要八抬大轿才请的过来?
辰良的面颊忽地绯红起来,弓着身子轻声回道:二公子忽感不适,怕是今日不便出门了。
母亲也是勾唇一笑,怎么着?昨日还好好的,今早就忽感不适了?要不要去宫中请个医官来瞧瞧?
二二公子辰良平日里便不善言辞,此时被母亲好一通问,又是一句整话都说不出口。
我从前便觉着他的模样比女子娇柔,现下听他这嗫嚅声,更加是升起一股子逗弄的欲望。
二公子究竟是何症状?是头疼呢?还是犯恶心了?亦或者是
是伤寒。他想了半天,方才吐出这一句。
我微微张大了双眼,这伤寒怎么便来得这样巧?
辰良面颊更是红润,粉嫩的唇瓣一开一合,小人不知。
我想着刻意吓唬他一番,便刻意压下心中笑意,用力将茶盏往案几上一摔,冷着眉问道:你是二哥的贴身小厮,若连这都不知道,还留在府上作甚?
他赶忙跪下,身子骨软踏踏地伏在我跟前,小小人
你为难他作什么?陈蟜人还未踏进,这声儿便早早传了过来。
我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忙用帕子捂了捂,冲他问道:二哥不是得了风寒,连门都出不了嘛?我听你这话语之间中气十足的模样,哪里像是身子不适的?
陈蟜今日出奇冷淡,只稍稍瞥了我一眼,方才在屋里喝些热茶,出了一身汗便好了。他说完这句话,便也不再看我,对着地上跪着的辰良来了句:站起来。
辰良也是个懂规矩的,起身之后冲着我们几个轮番行了个大礼,便匆匆退到后头去了。
母亲立马挥了挥帕子,人也齐了,可以出发了。
这话说完,大家便陆陆续续往辎车那儿走去。
今日母亲自己一人坐在最前头的辎车里,我和二位哥哥一道坐在后头这辆辎车中。
我心下早觉察出陈蟜今日心绪不佳,却也拉不下面子问候一两句,只好当作未曾发觉,同大哥陈季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几句。
陈季须想必也是有所察觉,频繁地朝着陈蟜望了几眼,半晌才小心翼翼开口问了句:阿蟜今日若是身子不适,便不要上场比赛了。
谁料陈蟜看也未看大哥一眼,只是冷冰冰地回了句:难不成大哥还能替我?
陈季须面色一滞,旋即愣愣地说:只肖让母亲同陛下说上几句便好
不必了,陈季须话还未讲完,那陈蟜就打断道:你们不就是想一道看我出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