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医生和小助手目送着人离开，小助手想着林寂身上的那些伤痕，问老医生：“我们要不要报警？”
老医生面容沉静，许久道：“他们这些人的事不是我们可以管得了的，报警没有什么用。”
小助手哦了声，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的话，只是语气有点低沉，大概是吓坏了，她还很年轻，这世间很多阴暗的东西都没有见过。
老医生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诊所，小助手也匆匆跟了进去。
在车上的时候，顾墨宸跟贺老打了个电话，京都不比鹿城，他们在这里势单力薄，大型的医院一定不愿意接收贺肃湛，闹大了，他也不好收拾。
贺老担忧的问道：“墨宸，是不是柒柒出什么事了？”
贺肃湛有和贺老提过顾柒还活着的事，贺家还没有完全掌握在贺肃湛手里，他不说清楚，贺老也不会让他来京都。
“不是。”顾墨宸直白的道，“是阿湛，他为了救柒柒受了很严重的伤，需要马上住院治疗，贺爷爷，您认识这边医院里的人吗？”
“我这个傻孙子啊。”贺老叹了口气，然后才道，“第二人民医院有人，你直接把他送到那里吧，我打个电话协商一下，很快就好。”
“好。”
顾墨宸应了声，贺老又追问了几句贺肃湛的伤势才挂了电话。
到了第二人民医院，大门处就已经有白大褂的医生在那里等着了，停好车，直接将贺肃湛抬到急救床上推进了手术室。
林寂则是被顾墨宸带到了另一间休息室，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纯白的窗帘拉着，整个房间都黑漆漆的一片。
林寂从床上坐起来，不小心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一阵疼痛传来。
头晕乎乎的，她揉了揉眉心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动作迅速地从床上下来，坐在一旁凳子上的顾墨宸听到动静伸手扶住了林寂。
屋子里太黑，林寂看不清扶住她的人是谁，她想到了那些面目狰狞的壮汉，她剧烈的挣扎起来，直到被顾墨宸彻底禁锢住：“是我，柒柒，你冷静一点。”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寂顿住了：“二哥？”
“嗯。”
想不到顾墨宸也来京都了，她愧疚地垂着眼，都是因为她，她好像天生就是顾家的拖油瓶，注定克她身边的人的。
她来不及过多的思考，问道：“阿湛呢？他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顾墨宸走过去开了灯：“他还在抢救中。”
突然的明亮，让人眼睛不太适应，林寂却一直睁着眼，她环顾了下四周，知道这里是医院。
顾不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的疼痛，林寂向门口走去，顾墨宸伸手拽住了她：“你去哪儿？”
“我去看看阿湛。”她平静的回答道，目光呆滞地目视着前方。
“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你去了也没有用，在这里乖乖等着，你也受了伤，医生说你身体还很虚弱，应该好好休息一下。”顾墨宸并没有放开她。
“可是我不放心。”林寂扯了扯，并没有挣脱，反而让身上的伤口更疼了，“他是因为我才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我怎么可能放心。”
她眼里满是愧疚，不仅仅是贺肃湛，还有常年累月的愧疚积攒下来要把她淹没。
“跟你没关系。”顾墨宸说起话来天生就带着凉意，尽管此刻放轻了语调：“这都是那些绑架你的人干的，你没有必要自责。”
“柒柒，我指的并不只是阿湛，还有顾家的事，也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把什么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没有关系？”林寂轻轻的勾了勾唇，“怎么可能跟我没有关系呢？”
那些债每天都清清楚楚地印在她的脑子里，她做梦都是那些因为她而受到伤害的人。
愧疚、悔恨、懊恼，不管入梦还是醒来，都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
“我不放心。”她抬眼看着顾墨宸，“你让我去看看他。”
这执拗的性格倒是和以前没有任何变化，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她都是个认死理的人。
顾墨宸没办法，带着林寂去了手术室，手术室上方的灯还亮着，楼道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林寂抬眼望着手术中那三个红字，心里逐渐升腾起来难过沮丧的情绪。
这三年里她小心翼翼的走着每一步，几乎是举步维艰，到头来却还是让她在意的人受到了伤害。
以她的微薄之力，能做的少之又少。
成为植物人，很可能要靠着呼吸机生活一辈子的顾楠亦，在鹿城寄人篱下的顾墨宸，生下来就无父无母的司裘安，如今又多了个因为她生死不明的贺肃湛，甚至还有痛失所爱的谢晨晓。
这些她都记得。
她已经到了不可原谅的地步了。
顾墨宸扶着林寂颤巍巍的身子坐到旁边的休息椅上，将外套脱下来盖在林寂身上，林寂突然拽住了顾墨宸的手，语气低低地道：“二哥，你离开京都，也离开鹿城吧。”
她看着他，眼里甚至带着乞求：“不管司稷淮威胁你什么了，你都不要管，还有我呢，我可以帮你搞定。”
顾墨宸看着她这副认真的样子，不知不觉中曾经那些嚣张肆意的，属于顾柒的代名词全都在她身上褪去了。
只是他在鹿城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都是他的选择，跟她有什么关系？
要真算起来谁对不起谁，应该是他对不起她才对。
“柒柒，司稷淮没有威胁我，我在鹿城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顾墨宸回答道，“你别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林寂眼珠子转了转，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她抬起头，把自己新的猜测说出来。
“二哥，我知道鹿城是我们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都是我不好，才让我们的家毁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们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我也舍不得，你先离开一段时间，我会想办法把属于顾家的一切都夺回来，等到时候你再回来，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