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吓坏了两位师兄,二师兄赶紧拿来一条毛巾,伸手把蓬头乱发,涕泪肆流,哭天喊地的小蝶的脸给包住:“师妹,你总是沉不住气,宝物寻不寻得还另说的,那龟田战郎是不是在粤东,或是死在大陆哪里,只是人家不知道而已。师兄,要真是银杆寻回来,真要审查,先得借出来给师妹,咱仨的一道到师父师娘那给上炷香祷告,以慰前辈英灵吧。”
大师兄苦笑:“我就是一办事科员而已,那位凤蝶真会玩,写了信避开师妹嫌疑,可惊动局里了,案件可大可小:说大了,什么材料证物还得找局长或是周少英他们那个级别才能批的。我就是把其中厉害得失说给师妹听罢了,让她有个思想准备。估计经过这么多年,师妹心有念念,总会感动上天,总觉得,这次该有结果了。我们都夸奖师妹参加工作,人成熟许多,怎么一提到银杆,她就变成孥子细妹,拧起性子哭叫。生活中,不光有宝杆子,还有国家利益,结合得好才能个人进步和光明前程。社会打滚,如同练武;说你长大成熟,那份德性根本和你功夫没法比,就别谈和银杆门枪术一同精进了,自己掂量着吧。这样吧师妹,有机会我犯一次糊涂,真快让我接触宝秤了,就让你先得手好了吧。”
小蝶这才拿开毛巾,一把抹掉脸上泪痕:“谁叫你姓胡,我姓涂,碰一块就是糊涂,娘娘安排好的。”二师兄嗤笑她:“都是人民教师了,还一付孥子细妹模样,传出去怎样见你学生。”
“我都知道很难再见他们了,你没看刚才那会的,我被一个白鼻学生认出来,扫盲班那个吵吵呀;不行,明早我得和科长探讨,怎样才能收拾这个局面。赖科长指示寻宝秤要发动群众,我才稍微讲两句,正要拐进抓东洋甴曱话题,他就认出我来,结果,扫盲班里一顿闹腾,我是刚刚从那包围圈里突出来的。”小蝶有点迷茫的。两位师兄惊奇问了经过,一下也呆住,对视半天说不出什么来。二师兄喋喋埋怨:“师妹,你在什么场面就得有什么形象,你不理睬他,继续讲你的象形文字,他能怎么着。讲台就不是出风头地方。”
小蝶呐呐的:“我也不知道,那话就随口而出的,你们看怎么办才好,我很喜欢这份讲文字结构的工作。”
“这谁也帮不了你,自己见领导说明白试试,赖科长是个好人,办法也多。”两位师兄摇摇头说道。
“银杆门透丝曙光,可传人却是一片黯淡,我真什么事都不能办好吗?”小蝶仰天长叹。
“年纪轻轻,就别装得像个末路英雄了,还没到那时候了。眼泪擦干了,说点正事吧。”大师兄端正坐好。
“是不是选个黄道吉日,准备好香烛纸钱,给我爹娘上坟去,告慰他们,银杆就要归家了?”小蝶无精打采的。
“唉,说你什么好,人生就如敲进军鼓,你总是把鼓槌敲到桶边上,你都白跑了几年了,就没个长进。真没你阿姐那份缜密心事。我是问你,你进出炮楼时总该见过龟田吧,什么模样还能记起吗?从专家弄来这些特描真不容易。”大师兄从一个纸袋里摸出几张纸,每张上面专门画有各种眉目、脸型、鼻子。大师兄让小蝶指认龟田模样。
糟了,小蝶光顾着乐观幻想和失落,没顾上这些个细节事。挠挠头对着这些眉目鼻子脸蛋愣住了,迟疑道:“那时鬼子头伯野少佐、鬼婆子春和良子,我一下就能记起,几个黄衣裳小鬼陪衬跑龙套的,真没心事去记他,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
“唉,人家现在是主角了,你连主角都不认得,怎么唱这台戏。想想还有谁能认识龟田那厮的?”
“对了,我两个徒儿该认识小鬼头的,抗战那会,炮楼抓了神枪肖迪洋厝人巧珍,乡长出点子抓个炮楼伙夫那东洋窝囊武士,就想拿他去炮楼换回巧珍,大家在炮楼前坡地谈判,龟田和烂狗头就有出来,俩鬼拿枪逼在巧珍身后,前后并排站着。小肖儿、喜梅和崎头婶都藏身在树林间,大家聚神盯着炮楼前几个鬼人,他们的印象肯定深刻,得找他们去,比我模糊印象准多了。”
“崎头婶岁数大了,怕是记不住,就找你两个后生徒儿,本来一听说可能有了银杆线索,顿时精神饱满,来这哭喊一闹,精神头就垮了,人累了,我回宿舍去。师妹,你把扫盲班白鼻子事件摆平后通知我一声,我想法子派个车吧,去师父老宅地找你那两个徒儿要几十里路呢。赶紧画出图像来。”一下就推门走了。
小蝶呲他:“一提起双刷子就精神抖擞,师妹不会老是你们累赘的,你就不要担心得了。”她坐在桌旁,心里暗暗祈祷:娘娘你就保佑小肖儿和喜梅心明眼亮,对那时炮楼间的鬼魅一目了然,点画成形。
二师兄凑近说道:“师妹,肉烂在锅里,营养不会外流,背米回家来,就不怕饥荒年。宝杆子找回,放家中或是哪会馆里,还是中华地,师妹,粤东地就是咱家呀。”
“麻杆兄,你这回没说到我心里了,我琢磨着此时宝杆子藏在粤东哪地头,能说在家里吗?大师兄让我乱糟糟的,你又是嘈的哪门子杂声?让我静一静好吧。”小蝶朝二师兄嘟起嘴巴,
“唉,蝴蝶急了也咬人,乱性的师妹逮谁咬谁。”二师兄摇摇头一旁栽到床上去,没人理睬她。
早起,小蝶急急来到总工会,刚到大门口,步履重叠,久久徘徊在门前。她六神无主,心中苦苦哀求:不管是现代大神或是圣母娘娘,谁给一个法子,让她面对赖科长能有说辞,对昨夜扫盲班的乱象有个交代,不论社会还是班上,秩序最重要。她双拳握住双目朝上四下乱撞,就像是十字路口大圆盘是口烧热大锅,她是热锅里的蚂蚁。稍稍平复一下心情,和昨天求助娘娘那般,稍稍合眼一会睁开,心头念念:看见了谁就是娘娘附身了赎我来的。还真是,就给她逮住了一位小娘娘。
小蝶疾步向前伸手捞了秦春英,对了,这妹子是个能撤火的人,我在那口锅里就不会那么热逼了。
“阿姐,我忙着呢,班里一下增加了许多来实习的,叫我到文具店里拿一沓本子派发给她们,得闲咱再叙姿娘人心内话。”秦春英徒劳地想挣脱握住的手腕。
“乖,渔家船娘最听娘娘的话,娘娘叫我在这候着你,娘娘的事尽是最紧要的,先跟我走吧,学员等的就是一会,误不了事。”小蝶不由分说扯住她胳膊,一个劲拉她进总工会办公室赖科长那间。恰好,办公室里就赖科长一人值班,那就说话无顾忌了。
赖科长一愣,就要开口。小蝶忙先压住他:“科长,这位就是我说的推拿高手,那时在船上,我骨头酸痛,她这么一捏一扭,过后,我人爽了许多,原来落下的酸痛就没了。她是我妹子,手脚麻利,人也机灵,让她给你消除战争年代留下的病痛。自然,一看就明白,她是医院护士,正在进修,拿捏功夫是祖传的。好妹子,人家是老革命了,国家功臣,你解除他身上病痛,也是为革命做贡献。”
赖科长威严咳一声说道:“蝶兰同志,我听说了,你在哪里都要闹腾一出戏来,我真不好说你。本来那些扫盲教师完成任务后,国家都会给安排一个岗位,讲台下来的人素质就不会差到那去,都是热门好岗位,可你这么唱大戏,还怎么上课呀。”
小蝶陪着笑脸:“科长,有的事我也不想,可论不到你想不想的事儿突然就来了,好像你当年在战场,不知哪里就飞来一颗子弹,我措手不及呀,猝然就出手。辜负了你的好心,实在抱歉。这么吧,我诚心诚意介绍小秦妹子给你认识,她会替我给你挽回心情,就叫她在你身上给革命老干部做点贡献。”
赖科长好像消了点气,给她俩各自倒了一杯水,叫坐下:“战场上的情势我比你懂,要靠自己心眼和素养,学会隐蔽和出击,才能把握制胜战机。新社会了,你要想的是如何维护新秩序,尽自己的能力完成任务是对上面有个交代,你隐蔽和出击时机颠倒了,坏了班里秩序,就好比战场上班长带领士兵炸队,那要受很重处罚的,坐牢少不了,枪毙都有份。你不光暴露了自己,影响了任务,也坏了扫盲局势。就接受惩罚吧:这扫盲班的教师你就不要做了,先去蹲一次班房,我做主,批你一段时间假期,你忙完自己事再找我,看你扫盲班前面表现还不错,也是能做点事的人,看着哪里腾个职位给你,毕竟大家都要靠劳动吃饭。这位小秦妹子,现在不是按摩和推拿时间,先忙自己的事吧。”
小蝶迭声感谢,人往后退去:“科长,给你惹麻烦了,谢谢你的惩罚,谢谢你的班房。我们就不坐了,忙完事再找你,你还是我的贵人。我们走了。”她一扯春英妹子胳膊退出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