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早早有了期待,老蝶坐下就开口,好像比我俩还急,说:“那酒没喝完,银杆门大师兄没给鹰姆配上种,你俩也急是吧。还是看我大师兄喝酒吧,咱接着酒话说。”
警察小哥在屋内溜达个够,屋子足够大,三间卧室围着一厅,仔仔细细在屋内翻找,看看哪里有那和自己长得很像的照片阿兄,除去一柜子锁住外,里里外外全翻遍了,没找到照片,心里佩服鹰姆的,姐头以前肯定是放床头端详思念的,为了照顾我这替身情绪,给收起锁住。也好,我只在这床上睡一夜,日后我睡的地头是哪只鹰雏来接替都不一定。我得先享受一番,好久没这么舒坦过,呆呆是个傻子,不如我就傻到床上去,这床睡着太舒服,比宿舍那架子床舒服太多,一天睡是睡,两回睡也是睡,七天的舒服看能补回参加革命队伍十来年的疲倦吗,床上的被褥和枕头味道太好闻了。扎进枕头里,支愣起耳朵,可耐不住女人味的熏陶,迷糊过去。突然梦中看到一孥子妹,和自己很像,从这屋出来,蹦蹦跳跳上学去,自己想要她叫一声爸爸,她执拗转过身子去:你不是我爸爸。人一下给遗弃的感觉,男人有泪不轻弹,是未到伤心处,亲生孥子不认爹,锥心裂肺呀,稀里哗啦的。人给扇子拍醒了。一看枕巾湿了一大块,鹰婆转回炉边还是用大葵扇轻扇炉火,炉子上一陶锅,冒着热气。
她轻声说:“你不是同意咱俩的协议了吗,觉得自己亏了,可以提出自己意见,咱俩曾经战友,从死亡和铁火拼杀过来的,英姐就请求那么一点点,不值几年烽火情?”我给问住了,又一次在她面前抬不起头。门边响了一下,她应了一声,像是夜猫子嘎嘎的,不像是平日山鹰般清脆亢亮,她也上火了,偷偷瞄眼她,是苍老了些,眼角的皱纹更深了,我心里挺内疚的。
“什么话都可以说,敌人面对时挺胸向前,一男人为此事哭值得吗,从生理角度讲,男人那儿就是一口井,打桶水上来没损失,地水还有补充。要是担心证件啥的,放心,签名是你局长替代的,你可以不认,你的婚姻登记,我也有办法抹平。”
这话说得让我沉重,女人家的,为男人那一点点,豁出身体和名誉,女人的当家性命,难道我不该为老领导老战友来点牺牲吗?可那铁棍和鹰眼让我无法炮弹上膛,我大喘气,从丹田提口气,好不容易把胸闷当屁放了。突然想起昨日她忙碌的身影,我抓起枕巾想去洗了。她过来抓走:“我说了,这是厝人的活,还是我来洗。”这节骨眼上的话还说自己是厝人,让我心情无法平复。
她边收拾碗筷边说:“这样吧,你局长说七天,我给减免到五天,五天后想留想走都你自己决定。现在吃饭,吃完饭照常干活。”我心里又是颤颤的,家中饭菜局里给送来,说干活不还是那事,我行吗,况且五七天的,也无法判断女人怀上没有,我该怎么办?
饭桌上,她从陶罐里舀出一碗汤来对我说:“你们广东人爱喝汤,我学着煲了一钵,你就尝尝北方厝人的厨艺。”
“我闻着一股肉腥加上药材味,肯定很补,英姐熬夜了,我看着心疼,还是英姐喝吧。”我把大碗推给她。
“要是心疼阿姐,你就吃多点。阿姐想吃会自己熬的,我们家里煮饭你可是第一次吃,我看着你吃,阿姐陪同。”她扒来小碗,先自己喝了,把碗里的肉块和药渣一同吃进嘴里,喳喳响,吃得满香。厝人老师带头了,我也囫囵的一口气吃完,连渣带肉块。这东西很怪,一下肚子就有饱闷感觉,正经饭菜就少吃很多,大概是我最近窝在屋内,活动少吃量也少了。吃完她洗枕巾我洗碗,又没其他事了,英姐坐床头,打开台灯,从锁住柜子里拿出文件来,细细看着,不时在上面批字。这一刻,我又是傻戆一个,中午有点难得有点热气,我想趴长凳上,不过担心她又是把我当婴儿给抄起。算了,那女人味道挺受用的,我腆着脸上床去,贴住新换的枕巾静下心来。上午睡多了有点辗转,我把脸贴住她身影旁,她伸手拍拍我脸颊,没让我觉得热脸贴了冷屁股。我还是睡得香去,不是吗,听课也挺累的。
晚上,我吃完饭,看见她又在批示文件,我兴致高了,在厅里挪开桌子,捡了扒炉子的铁棍,在屋内耍开银杆门招术,心里默念每招式的叫法,那客厅还大,耐得起我腾挪辗转,好一会了,她突然从房间跳出来,伸手就和我过招,老师来了,学生哪敢造次,就让她手脚侵入胸怀,她耍得性子起,鹰爪伸展,可把我当兔子猎起。她喊道:“戆弟,还不使出绝招来。”
我把胸口挺她人前,说:“雀误鹰巢,兔随爪耍。”
她听懂的,哈哈一笑,抓住我的手臂说:“若是你这招改成这样,杀力会好点。”
“当时咱一起擒敌,紧张了,没看出阿姐的招式,你不但是领导,还是武师,能改良招式,这客厅不够两人舞弄。”
“那阿弟还是让了阿姐的,银杆门让了义修堂。实际我不想你让的。”
那意思我明白:“我说了,没有道门了,你的堂口是你的事。武士总有无招可使的时候。”
“阿弟还是提防阿姐,顺着你,不说道门。本来爱人称呼就够亲密了,你总是格格不入,现在老战友加了厝人再加上武友是不是能贴近些?”
“喂,你是老领导加老师加老鹰,心有余力不足。”
“一下来了三个老,嫌我老是吧,可我是姿娘人该有的都有,胸脯你不是给她敬礼,说是光荣疤,不要口是心非。”我嘴皮斗不过她,她是老政工。
“算了,洗澡去,你身上的味道让我把持不住。”
“领导阿姐,你的话中话让人难猜测。”
“那我直说了,你身上男人味道让阿姐有点兴奋,不想让你为难。”
“以后我不在关帝庙前耍大刀就是。”
她嘻嘻笑道:“我还不想走麦城呢,若知道蜜月假期,你还有这雅兴,真不该给限制在门槛边,让你到大院里也可以。”
我无奈的说:“大院出不去,还是监狱。总共判了我七天,现在才想起给我放风,英姐狠了点。”
“就别耍嘴皮了,洗好上床去,哄你大小孩睡去,阿姐疼你,公安工作把你累的,你记住关你刑期有两天了。什么时候改造好了?”
我不敢应声,洗洗擦干上了床,阿姐靠在床边,一手拿文件看,一手伸过来哄我睡觉,铁棍的感觉没了,满满是柔柔女人掌。我想进梦乡找那女孩,怎么也抓不住她身影,反倒梦见了我成猴子入八卦火炉烤煅了,浑身燥得难受,我给热醒了。周围一片宁静,夜色深了。接着夜色看,床头柜放着文件,阿姐埋头睡着,均匀的呼吸让我心潮澎湃,我瞬间明白,着了阿姐的道,那碗汤肯定有蹊跷,伸手想扯开胸膛让热气从里面散发开,无意间触碰到光溜身段,好像人家早有准备。
我不断呼出热气,心头想压下无名火,就是做不到,一股子想大吼大叫,想跳进海里凉快凉快。我运息匀散都不行,浑身燥热难当,脑子里不断有被熨斗烫得手指尖不断呵气的样子,大概是我的辗转惊醒旁边睡人。你们师妹醒了,一手拉开台灯,那神情就是理所当然,凑过身子来说:“记住我讲的三要素,你该给三老分子贡献了吧!”我燥热难当,面对热切的姐头俯身做了个顿首的样子说:“你是南海菩萨,就饶了八卦炉里的猴子吧,紧箍咒是你融进饭菜了吧,好好儿我就掉进火里烤煅?”她倒是一脸慈悲:“菩萨是什么都可求,让阿姐化去你身上的戾气。”我苦笑不得,让我燥热肯定是那汤料,使我身火燃爆,此刻你化身菩萨,要救我于水火之中,道道都是你心默出来的。师父教我功夫,师母为我读词,什么宋朝的李清照,我只记住她爱念菩萨蛮,现在面前是洋洋的蛮姐,我是等她发落的猴子,真真的菩萨蛮。
等我被菩萨从炉里捞了出来,那蛮姐正眯眼笑着,笑得有点迟到的恨恨,透过慈悲心肠,我又看见了鹰眼。我举手发言:“领导,按您指示布置,全然精打细算,没丁点浪费。”又是鹰眼鹰嘴:“还叫领导,你都对老婆主张权利了,看看红彩带下有什么?”
“白手绢上一朵小小红玫瑰。”
“那是处子的贞洁巾,我和前夫特批结婚时,我们约定,若是谁为革命捐献了,先到另一世界,须日后给告知剩下那一位,人在这边世界很幸福,你给抽出,我细细包好,日后找机会到他坟前烧了,祷知他,有人代替他位置,让我幸福之,若有孩子,也是他的再生。”
虽是战战兢兢的,却是感到新婚味道,阿姐提起她前夫,迥然两个世界,心里咯噔一下,心情低落。突然她发觉了,双手扒住我脸颊,郑重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说起的。”她第一次给我道歉,让我受不起,人家为大为尊,前夫身后鼓动,刚才还菩萨一把,她肯这么说,也算放下身段了,我不好责怪什么,喃喃说道:“我敬菩萨,不敢有怨念。”
她泪流满面说:“不管你怎样,有了这一次,英姐感谢你。”
她一流泪把我吓坏了,正视她:“你倒是不能给我局座告状去,他是大力神,我们小鬼都捏在他手掌心,是你要的,谁叫你给我喝什么补药汤水。”话到喉咙口咽了回去。她的鹰眼化去硬硬外壳,换上柔柔的神情。
那三位师兄和银戆同大大喘了口气,师兄问:“下来三五天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