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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又见阿姐

朝阳下,两人搀扶就如款款两位出场的舞伴,我们又是一顿丰盛的早餐,坐下许久,老蝶还眼神直勾勾的,我知道,她是回忆过去,心中还在啧吧啧吧,今天的味道错不了。老蝶一眯眼开口:

说道那时的,我俩是一对结伴粉鸟,想奋力起飞,不时总有磕绊,云鸽她危险时分还不由自主的摆弄自己的形象。我走在前面,心里一急,时不时的会踮起脚跟轻走地面,却是忘了那只粉鸟子的动态,有时觉得有点异样,回头一望,云鸽规整的双臂夹在腰间低头闷声往前小跑。我懵了,吐出一口气,放慢了脚步,实在是我考虑不周,光是想我自己了:我可以憋口气在丹田,走路轻快点,而粉鸟子她就不行了,一副学生派头,我是读过几年洋人学校,当时学校里一切都有规范,粉鸟子现在的动作还是习惯学生做派,我虽是好笑,可要求人家学着像我肯定不行,再说凭什么的,捱过这一路就是。天边的昏鸦已是烤顶了,再不抓紧就要赶深夜的路了。我时不时的停下等她,也不好说她什么的,再有争执这昏鸦要怪罪我了。这一路的,看见许多灾民东歪西倒,相互拉拽着走路,我们裹在里面,好像他们都诧异看看我俩,可又是闷声赶路。

突然的一位蓬松头的阿叔过来,撩起自己盖住双眼的头发,细细辨认一下,喃喃念叨着:“没错,妹子是慈善堂的义侨呀,娘娘派来的天女,怎么的这副打扮?我们是回乡下去,你敢情是赈灾到乡下吗,也不对呀,早上你不是这副打扮的呀。我孙子告诉我,我还不信,认真看一下,确实是你呀。”

我俩一起蒙了,我以为自己精心整理一番,可以蒙过路人,可还是没逃过孩童的眼睛。我警惕看了一下,心想:就赌一把,灾民群落里没有装扮的歹鱼小虾。我暗暗吞口气在丹田,暗地里摸了摸腰间短枪,叹了口气:这回就靠我自己应变了,没有双刷子和大师兄可依靠了。我给云鸽递过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开口,毕竟她一开口就是混杂港腔的潮汕话,很容易就露了陷。

我冷冷开口:“阿叔,你会不会认错人了,和你们一样,看着水患饥荒过去,我姐妹俩要赶路回乡下去,栽种点粗粮准备过冬的。”

阿叔拱手对我作揖道:“寻秤妹子,你们俩这样在路上走,还是让人家担心。我早上听了海那边一阵枪声,是不是和你俩有关,看见你警觉的眼神,是吧?我们早上还在慈善堂,也是刚过海走路来的,我是劝你俩,尽量裹在灾民人群里,和我们一般。不能异相了,要不遇见路上巡查的黄皮,或是各乡里村落间出来充楞的歹鱼,免不了一阵盘问,很难抵得过去。你是不怕,整一个脚踢四方的侠女,娘娘的天女就不同了,一副学生模样,你总要顾及她吧。”

我俩相互看了一眼:对呀,汗珠已是冲开绿泥色,绿斑点点,云鸽那白皙脸色显露无疑,剩下一对惊恐眼珠躲躲闪闪的,可怎么的,还认出我来,一时答不上来,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突然看见云鸽身子歪了一下,马上就要倒下去。我赶紧扶住她,大声唤:“阿妹,你一绣花姿娘子,没出门见过世道,不知世事艰难,唉,叫你不要出来乞讨,偏要跟我出门,你看现在,如今不着村不挨家的,又饿又渴,叫姐姐如何是好?”我把眼神恶狠狠的看了阿叔一眼。

阿叔若无其事的:“大孙,把你乞丐碗拿出来,到山涧里舀一碗水来,给阿姐喝下,她脱水了。”旁边一男孩应了一声,掏出碗来,三步并两步的进到山洼,舀来一碗泉水,给碰了云鸽嘴唇,云鸽半躺我怀里,一碰水马上张嘴大口吸溜,微微张大眼睛,阿叔从怀中掏出一个馒头,眼睛噙泪说道:“阿叔知道,慈善堂的义工都是灾民吃了,你们才趁点吃食充饥,保不齐是为了躲避歹鱼,连早餐都没用吧。妹子乖,这馒头还是慈善堂为返乡灾民做的,借布施敬还神,你个娘娘好使女,就吃了,好赶路呀。”他抬头对我说:“小侠女,我是老侠迷,当年你窜进炮楼,我正好路过小路,看见了真真的你,过后,你登了报纸,我特意买了一张,现在还保存家里,虽说几年过去,可你大致模样没变呀。”

一下臊了我一个大红脸,我光顾着自己的执念赶路的,没想到云鸽身子的耐受,我推回阿叔馒头,想着来个钢嘴铁牙,死不认账就是;我把春英原给的荷叶打开,掏出粿饼递到云鸽手中,嘴里骂道:“你个妹子人。真是不知好歹,饿了该给阿姐说道,自己硬挺着,算什么回事。”

云鸽看了看周边,四下还有不少眼睛盯着看,她把粿饼掰成小块,一块块递到小手里,我暗中心急:妹子,你的善心可有边了,菩萨心肠固然好,可你得想想我的感受,双刷子大师兄愿为你挡子弹,我又是在他们面前拍了胸脯,现在他俩不住跟前,你人前就是一窄小透光的脊背,能给你多少安全自己看好了;你可得好好的,有神气地赶路,我才能给他们交代,我咬着牙又是拿出一个馃子,接下我俩都手足无措,在面前伸出许多小手来,一个个伸到粿饼前。

比我还急的,阿叔一声怒叱:“都别伸手了,娘娘叫来的使女,她有一口气,你们才有一碗稀粥,一条薄命。平日里对着大殿娘娘三磕头的,也给娘娘派来的天女鞠躬退后,让她安心嚼几口,哪个实在饿得顶不住,这个馒头分吃了。”我赶紧的拦在面前,把硬邦邦的馃子塞进云鸽嘴里,骂道:“个没用的,乞讨就是要争的,出来也争不过人家,我嘱咐过,吃了再动身,你看好了吧,饿着肚子就赶路,也不告诉我,害得连我都受累。”我一席话噎得她泪汪汪的。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给我恶狠狠瞪了回去。我把她没噎完的馃子塞进自己嘴里,喂她几口水,用劲搀扶起,大大声告诉她:“走吧,天色不早了,什么时候饿了记得告诉阿姐,不能脸皮那么薄了。”

阿叔长叹一口气:“都是歹鱼害的,这吃人鱼种的,连这样善心人都要迫害,知道他家的祖坟地头,我非扒了不可,问问他祖先,为什么生出如此坏种。早上天女一阵疾走,而后一阵枪声,敲击大伙心尖。女侠,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思。”他给摘下孙子和自己的斗笠,给换了我们头上藤蔓的桂冠。小声说道:“这群灾民我熟悉,都是好人,你们戴着树叶就像是武装人赶路般,她走路姿势和学生一模样,不像个灾民。我们过去不远,就要拐进乡里了,你们就戴上斗笠,才和灾民一模样。”他不看我,嘱咐云鸽:“和大家一样,东歪西倒拉拽般走道,尤其是在陌生人的面前。”接下立起身子大声喊:“里面乡亲记住了,大家赶路围着她俩,别是让那黄皮黑皮起了疑心。大家记住,能渡过灾荒,那是托娘娘的福,记住护住天女才是对娘娘的恭从,才能得娘娘的护佑,大家一路路过去,都这样借力送她该去的地。”随后,大家一声应诺,我给阿叔深深鞠一躬,老人家一席话就把我钢嘴铁牙磨碎了,爱认不认的。

我们继续裹在灾民里走路,他们是否确定我俩是黄皮黑衣裳想寻获的姿娘人,我俩不知道;只是他们慢慢的裹成一团,把我俩包在中间,许多人拖家带口东拉西拽,孩童嗷嗷的,就像一团刚归巢的野蜂,嘈嘈急团团围;我虽是很急,可稍稍心中有点安慰,一窝蜂,外头的就是兵蜂护巢,里面是雏蜂虫卵,我还暗暗叹气:本小妹什么时候成了你们护卫的弱小,而护卫我们本身的是弱势的底层。

我望了望天色,昏鸦还发威般散发热流,可已是渐渐深黄,看样子真要赶夜路了,乱世中,夜间实在太多不确定。我呀,就是太天真,什么事都没像麻杆子那么思虑周密,随口答应双刷子和大师兄蹦跶着就来了。剩下的就只有靠给娘娘祈祷:但愿老天爷一路上再别给我俩有不测的风险。现在,我才知道自己的脊背就是那么窄小,肩膀是那么单薄,天底下一翼小虫般渺小,一阵轻风就可刮跑;唯有身旁那比小虫还轻的粉鸟子倚着我身旁,交融着口口热气呼吸;当然,还有我俩共同敬仰的娘娘在前头召唤。

东歪西倒,拉拉扯扯的走到一处山边,路是依山开出的,往下望,山涧隆隆声响,沟流湍急,碰撞礁石发出震撼的声响,像是山下有个鬼头睡得呼呼的,打鼾的声音都这么可怕;往上望,陡坡上根根树干如是一道道倚山剑,悬在我俩脑袋上面,随时可斜劈下来般;我忽然有种不祥的感应,莫非上天就要给我一哆嗦了。俗话说:是祸躲不过,该来就来吧,娘娘护着我,小妹等着你。

我边挪动身子,把眼神从人群缝隙中往后探去,果不其然,从山坡上飘下一个黑褂子人来,还有也是一个黑褂子却是双掌抵住路旁一块大石,整人从山石下翻了个,猴子般窜了出来。我心头一凛:他们是歹鱼吗?可不会是早晨那三只歹虾般没底气,他俩精神头好,身手不错,胳膊的块肌凸出,不会是饿着的饥民,俩人不紧不慢跟在后面。我心头就老是哆嗦:你们行行好,就是附近的乡民;打柴的樵夫,采药的行头,你俩挑一种,给娘娘核实;不然,你们就是路过的闲人,唉,大家都是娘娘子民,别是冲着我俩来,不是我怕你俩,我一个窜跳,别说四只胳膊,连你们四条腿算上,保证在你们八条的夹缝中一个急促,不管是陡坡上还是山涧下,就可跟你们拜拜了,一溜烟的事,可实在是我身旁的粉鸟子不耐你们搓揉。我盯住:他们总是那么轻松,神色淡定,飘飘然的,大摇大摆的迈着八字腿跟在人群后面。山路大家开大家走,不挨边就好,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只能安慰自己,可警惕的眼神时不时的瞄着他们。

一团乱蜂就到了山口了,眼前豁然开阔,一幅平地的,前方是继续往老地的古道,往左右各有一条小路前往不同的镇子村落,什么坏种的,在三条道前掐住的山路,设有鹿砦拦住,两个黄皮挎着长枪一丝不苟点着过路的人头,坏菜了,怕什么偏来什么,我拽住粉鸟子手腕,四下看看,想着避开这检查站,退后山去,看看哪里有小路可绕山走,怎知道他们手中可有粉鸟子的相片?我那装扮的手段,连阿叔都骗不了,就不要说眼睛犀利奉命搜查的黄皮了。我暗暗往身后看去:两个黑褂子并排走着,微微伸开双臂,牧羊犬般候着。没有退路了,我的脑筋急促转了一遍,三十六计上计没了,还有什么计策可救目前?我总是把问题看得简单:光是想着自己,没曾想身边人的感受。这样吧,擒贼先擒王,我四下瞄着,两个黑褂子的,一个模样好像嫩点,可块头还大,一个略有胡须,可他老是让着小点的半个身位,好像是在断后;两个黄皮,倒是年纪相仿,有个身材偏壮的对着另一个指手画脚,像是管事的人,要不就他吧;本来三十六计走为上,走不了那就擒贼先擒王;擒住贼王用以威慑小贼,保证粉鸟子的安全。

灾民到了此鹿砦口,为难眼神看了看我俩,只好一人人的慢步过隘口,接受黄皮的盘问。我随便在山坡抹了一把土沫,随手蹭到粉鸟子脸上,云鸽六神无主的,圆碌碌的眼珠滚动,我看了她一脸的惊恐,脸色分明埋怨:若是我好端端的在慈善堂,那几只歹鱼可能不会怎么样我的,毕竟那里离娘娘神龛最近,有说护佑,那里才是最令人安神的地头。

我这时候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我松开拽拉粉鸟子的手,转脸对她闪闪眼皮,粉鸟是一脸懵的,一付听天由命的感觉。我暗暗叹气,佛祖真要我一哆嗦,偏让我要拉拽一个连唐僧不如的姿娘子,也算我此刻是雌石猴,可我还没学会七十二变,还真不能称为猴王。脚步再怎么慢,眼看就到了隘口处,对着犀利的歹鱼眼神,我略为抬头,耷拉眼皮还翻白眼,饿得站不住般,撞了左黄皮个踉跄,伸手就要握右黄皮圆膛子冲锋枪,吓得他仰身退回半步。

我嘴巴大喊大叫:“哎呀,老总,你们只会抢粮,却是没有施粥,我都快饿得站不稳,妹子,你快到前面村子讨个番薯来,阿姐就快没气了。”顺便出力一推,粉鸟子此刻像是睡醒了,运动场般一个起身劲跑,我看着前面有一片树林,暗暗祈祷,粉鸟子你就飞进树林里,我这下就好脱身了。谁知后头的,两个黑影飘了过来,年轻的一个跃起,差点就拽住粉鸟子的衣领,空中身子前倾,五指拉住云鸽的斗笠,把系在脖子间的拴线都拉断了,云鸽一个踉跄,乖乖停住脚步,黑褂子前面拦住去路,这后生子我没看错,就是个练家弟子。云鸽想跑,没指望了,落入歹鱼手中。

我心中又是埋怨:佛祖尊位,你指令的一哆嗦会不会有点大,你该给双刷子和我师兄一个翻滚,他们扛得起;您瞧我肩膀单薄,承受有限,就免去我这一哆嗦吧。娘娘,您都看见了吧,您快飞去西天和佛祖交涉,让黑褂子放了云鸽,不是说道:好人有好报,云鸽可是奉您旨意在拯救黎民百姓。一想到此,我忽然全身来了力道:先作好自己的事,佛祖和娘娘那头自有说法。

那个略有胡须的黑褂子几步就冲在前头,咧嘴嘿嘿一笑,稳住身子来个半蹲,拦住我的去路,双手一前一后,亮出虎爪,活生生的武师样子,说道:“你是寻秤女侠吧,世间传说奇女子路过,焉有不来以武会友的,咱就来切磋几招吧?”

我眼角瞄去,云鸽在前头瑟瑟发抖,两个黄皮居然斜挎冲锋枪,双手叉在胸前,任由灾民一个个从鹿砦口过去不去盘问,只是这头看过来,一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黑褂子后生兄拦在云鸽的去路,而这头拦住我的是两只虎爪;扯着一唐僧妹子的雌石猴怎样摆脱目前的困境,要是认雌认怂能过去,就认了吧,佛祖给的这一哆嗦也太狠了,我娇憨喊道:“这世界还有无天理了,四个大汉欺负我俩一对妹子,爹娘呀,我和妹子又饿又累的,还遇上歹人,就要和你们去另一世界见面了呀!”

“别装了,饿得没气,声音还这么震耳,瞬间还想抢枪呢,饿死鬼是这模样吗?街市中传说银杆门传人出来,子弹躲着他们走,你脚踩东洋人头上,额碰忍者刀棍,脚踢武夷山天源门下海,是个银杆门人就站好,好好过两招,阿叔不定就不为难你了。”虎爪生威,洪声碰撞山壁,回响天边。

我摇摇头,谁叫我娘没教我演戏呢,扮什么不像什么;实在无法装下去,立定身子问道:“我是寻秤人,你好像知道一点,不过我现在是捞人,你既是武侠之人,该有侠风义胆,我妹子心思懵懂,良善人家,与世无争。你们就放了她,我在这里做你们人质,你们要怎样就冲我来,别是为难她,先放她走吧?”

虎爪也立起身子双手抱拳,说道:“侠妹好志气,先人后自己,不过可不能放了她。你们要么一道走,要么一道留下。自然,你先得过了我这一关。”

我手指点点:“他俩一身虎皮,是吃青天虎狼饭,你和后生兄子只是两个黑褂子的民间人,怎可当虎狼的主?”

“没事,两个虎皮听我的。你若是输了,也得听我的,我知道制你不住,就用那粉鸟子身子抵押,赌上一局。”虎爪轻飘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