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脸红了,自己乱嚷嚷什么呀,我一姿娘子,漂泊不定的,冒充响当当的人家做什么。虽是大师兄全力举荐,可大神挡路,我也没给人家好脸色,凭什么能说是人家里头的人,什么叫滥竽充数,我是那个会不会吹的人呢?
我不管她说道什么,塞了银元在她手上:“既是知道这次撑船危险,你就收了银元,过后买大肉醇酒压压惊。谢过你们就是。”
“阿叔咱把半帆升高了去,一阵风来带船走,特务的枪支就射不到了。”我赶紧和他俩搭把手,把风帆升得满满的,船有点歪,可就像是一头使劲的老牛,犁开波浪,远远朝外海飘去。云鸽有点不习惯,双手攀住桅杆,神色紧张。双辫子嘻嘻笑着,对我问道:“你师兄告诉我,最主要是操心一姿娘子,我看呀,这妹子白净白净,也能和你们一般闹腾?”
“她的白净是仙气,上面有大神罩的,那是得了凌霄宝殿的灵光,我们还需在外面得给她挡子弹,就要送她去一处无邪处修养,不让恶人侵害。”我有点累了,四仰八叉躺在船上,日头刚刚从云层探头,一下热气逼人,我微微闭眼,正好晒干衣裳,
云鸽喃喃的:“我啥呀,来老家赈灾做义工,是还心愿。都是你们说的这么危险,还念叨祷词说是我阿爸的意思,我无党无派,只是记挂灾民,哪就得罪他们了,想害我。我妈也是支持我来老家赈灾救助的,小小百姓,知恩图报,那年,我爸病危,四下买不到药品,我妈在娘娘座前念了一宿祷词,天明,我爸的病就减轻了,两天后好了,那是托娘娘是神威,受过娘娘的恩惠,就得把娘娘善心广播出去。我们去闽西那里瞻仰娘娘尊座,早晨霞光满天那会的,就看见娘娘在红光里仰头冲我招手,注定是得有此次善举还愿。”
我嗤嗤笑她:“你是小小百姓,可你爸是最高级的座次,那边大神一声令下,许多金刚飞天簇拥而来,连我都得奔波。你的善举,后面得有人为你拂去子弹,费了多少的天兵力道,要是娘娘慧眼看了,能忍心善心人这么费力和危险吗,那些歹鱼歹虾的,就要冲你下手了,你的相片都留在他们口袋对照,自己还天真呢。”
双辫子眨巴眼睛:“老船工说道你们是一回事的,这么看来,不是这样子的。要说的,还是海外侨胞发扬善心义举,我也喝过善堂的稀粥,确实是灾后扶起许多饿殍。我挺佩服你俩的,一人在前端碗弯腰慈心百姓,你又是在后为她遮挡后背,百姓都需要你们这些仙人。我船舱里一套换洗的衣裳,看来大家身材一样,寻宝阿姐,你是不是换了衣裳,我看你外褂都晒出盐花来。”
“你给粉鸟子换衣裳吧,要是她腌坏了皮肤,她上头的人还怪我不是。”我还拽下双橡皮筋,给双辫子吩咐道:“你给她梳上和你一样的双辫子,不知她原先的辫子是不是她妈给梳的。”
云鸽委屈说道:“我都离开我妈好些日子了,叫人伺候的还能当义工吗。腌过的头发,是不是发梢容易断呢。”我给气笑了,这天真姿娘子,差点命就没了,还在心疼头发呢。
双辫子说道:“这有点为难我了,船上只剩一桶淡水了,洗衣服还是洗头发?”
阿叔犀利一声:“赶紧趴下!”他也扯着风帆绳索,弯下身子。我略微抬头望去,岸上一排黄皮举长枪对着海面,枪响不断,三个双辫子躺在船板上面面相觑,一机灵,我恍然大笑:“金刚和飞天神遁了。”她们莫名其妙看着我,我高高兴兴说道:“两条歹鱼冲你来,还有不大不小的神人在紧张保护你,巷子里那时,你看见身后打斗了吗?”
云鸽点点头。我得意洋洋说道:“还有两个神人在你身后对付那帮歹群,大块头以为他们简单,说是没抓住你,捉了他们也能领赏。谁知给狠狠教训一番,流血躺倒地上,咱俩上船,他们走得好潇洒。岸上黄皮冲咱出气呢,不就没逮了他们吗。”
阿叔嗔怪:“留心点,把头转进船舷前板,小心流弹。”
“谢过阿叔了,你看那些枪弹多数在风帆上流动,我看歹鱼歹虾的,无心做鱼虾了。”
“万事小心为好,突然来了一颗流弹打中谁的,哪不是作孽吗,都是好妹子,解放大军过来,你们都有好日子的将来。”阿叔紧盯住岸上,随手拉转风帆。
渔船上的双辫子突然问我:“侠姐,你已是参加了他们队伍,也介绍我参加吧。跟着解放大军肯定有好前程。”
我含糊两声“嗯嗯”的实在羞愧,人家浅发髻没答应,看着名号好用去冒充那不是江湖规矩。我一手掩住脸,转头和云鸽问话:“你也到闽西祭拜过天后娘娘?”
“那是啊,那边娘娘是本源修像,尊座响应验灵,我和我妈特地爬山涉水去瞻仰祭拜。刚刚还了心愿,就看你在海面擂台看你打擂的,知道你是好人,不然不会轻易听你的。”我懵了,第一次认识的妹子,她也认识我。
“你都知道我在闽西打擂?”我实在不情愿问她一句。
“是呀,那时你和武娘虎妹在海面擂台划拳踢腿,我还在堤岸上为你鼓掌欢呼。昨晚你和我打一照面,拳头塞进我嘴里,我知道你是故意不让我开口的,心里就咯噔一下,好像我在哪里见过你,今早你一出手,我就料定是你了。你给我留下深刻印象,虽说在闽西过去好一阵了,现在心里还有你清晰的模样,女大十八变,这两年过来,变了一变,依稀人样越发清晰,身手还这么矫健,刚才你一出手,我更肯定是你,天地不怕,嬉笑闹腾不就是你吗。可也气你,我差点给你勒晕了,鬼知道你一下就蹭了那么难闻的气味来?现在肚子还憋着一阵阵发呕想吐呢。”云鸽突然换了人般健谈了。
我垂头丧气,没找到银杆很没面子,不想大众知道。偏偏见了谁,都说认识我这无能姿娘子。转头看了海里游弋的小鱼小虾,它们好像透过水面稀奇瞪着我,心里暗自问道:大家同是娘娘麾下子民,你们也认识我吗?以后麻杆子给我端上一盘鱼虾做的菜肴,你们瞪着熟透的眼珠子,好像也责问认识我,让我如何下筷子。我气愤得双手拍拍船板,“啊、啊”乱叫,一下就止住云鸽谈话的兴致。
静默一会的,阿叔缓缓和我商量:“奇妹子,听了你一些过去的事,看了你一些现在的动,我也很佩服你,你们俩是想回你老家去,我也知道你的出处,本想从榕江逆流而上,送你们回出来的老地,算是对你的敬佩,和照顾我侄女一碗救命稀粥的回报,可看了风向和水流,实在拧不转风帆。我就送你到海那边去吧?”
我赶紧回到当下,拱手对阿叔谢过:“阿叔的,大恩不言谢,这次亏了你们,救了我俩,来日山水相逢,能帮着什么的,请言语一声。”
阿叔瓮声瓮气:“实在人帮助善举人应当应分,我听出了,她是来帮忙灾民渡饥荒的,你是帮她脱险的。而我摆撸渡海说不上什么帮忙,你们都该受到娘娘的祝福和护佑,不用记挂什么。”
双辫子赶紧说道:“阿姐,我阿叔不想有什么,可我想要个机会,侠姐,你见识广,识人多,现在已然是解放大军先遣队,你就得介绍我去参加你们队伍,那得应承了。反正你是跑不掉的,像你那么大名气,随便问问,就可找到你,到那时,我像你影子跟随你,没加入就不放过你,对了,我还认识你二师兄,他就在码头算账扛包的。很容易找到他,你跑不掉的。”
我是第一次欺骗善良人,还是个救我水深火热的别人家亲亲妹子,脸色实在尴尬,吱呀的不知说什么好。细心妹子好机灵,看了我脸色,反过来问我:“阿姐,你不乐意?”
我一急突然来了主意:原先想着有个猫妹春素的,可以帮我拔去心头插着两把杆子,可毕竟她们现在年纪还小,眼前这个妹子年头更是匹配,地域近,死心眼,要是拔了我心头哪把杆子,妥妥的郎才女貌,近水楼台的明月。我是骗了她自己的名号,可大师兄货真价实的抗征队员,现在是双刷子正宗解放大军先遣队领导下的,那就是红色队伍的双重身份,推给他去接收,不管是地方抗征队还是外地席卷而来的解放大军,那都是一回事。要是她跟了双刷子随着红色洪流去到外地,那是双刷子眼前贴心的跟班,我是松了口气,实在受不了双刷子时有时无的犀利眼神,算是送了她一份大礼。要是跟着大师兄他们留在本地,正正好一对苦命鸳鸯,我做一回乔太守如何?可话说回来,心底底还是有那么一点不舍,大师兄也是我心头一杆子竹马,我没挑他就给别人骑跑了,心能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