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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双刷通神

早晨,孙女还在埋怨老蝶:“阿嫲,都经历那么多年了,还少女情怀吗,我们小辈人情怀算是白过了。要不今天别溜场了?不行?自己掂量着,注意心情和身子骨的共勉,我也当不了责,你自己开讲吧。”我们也不明白:咋的孙女把老蝶过去的心事情怀能阐述这么详尽?老蝶把自己老眼眨眨,开诉:

也就是隔个两天吧,大师兄又来了,那天水蒙蒙的黄昏,他轻轻一长两短的敲了门外铜龙头,那是我们约定他来时门响声。二师兄还没放工,我压住砰砰跳的心情,赶紧给开门,还是夜猫子的他闪进来了,我正要问他吃了没有,他一巴掌压住自己嘴巴,示意不要说话。我从未见他如此严肃认真,勾起我许多回忆:他颇有我爹那时训练徒儿的风范,一本正经的严峻眼神,冷冽看着我,使我有点害怕。本来的,我指望那副宽阔的肩膀是我倚背的靠山,可那脸色分明就是乌云压顶,真有点吓住我。大师兄极细声对我说道:“保护转移云鸽任务上级极为重视,特地派了领导来全盘指导,我们都听她的,我出去隐藏在街头角落,监视躲在暗处的特务,由她亲自指派你行动。北边人,卷舌音重,仔细听明白了她的话。”没等我一脸的疑问消除,进来一人挡住了大师兄身影,他急忙闪身门外。

随着大师兄身后,急促闪进那人,也是戴着斗笠,一进门二话不说五爪就朝我脸上抓了过来,我那时还一脸懵的,下意识右手拦住,左手扬高一下就拍去那扎眼的斗笠,那人伸手不去收住飞了的斗笠,一把叉住我胳膊往回托,拦在我跟前,顺便手一低拉了把椅子坐下,发出压抑却是清脆银铃般笑声:“瞧你师兄把你夸得一把钢刀似的,街市没虚传,身手很好,有点侠女风范。”

卷舌的口音浓着,典型的北面人。还好,我上过几年的私塾,眨巴几下,勉强把南方人的听力和北面人的表述结合完整了。可在昏暗的油灯下,我心情比外间的黑夜还灰暗:见了我如今当做靠山的大师兄出门要从旁让一让,略低脑袋以示恭敬和敬重迎她进门的却是个双辫子,心间就不痛快:一个双辫子能把我师兄整成比徒儿见了我爹还恭敬,有什么神通的?可越是看看,心里好笑,什么的双辫子,就是两根超短的刷子吊在后脑勺,还不如单边扎一条疏散的马尾辫在头顶一侧来得自如。要不是大师兄特别交代,走到大街上,我压根就不认识你。

“瞧我明白了呀,我过来试了试,还是你比较有把握完成任务。本来这么危险的任务还是我们自己完成比较好,可乡音无法仿制,梳成辫子也不像。小戆子竭力推荐你,刚才你的身手我很满意,样子更是相像。我就叫你先去”卷舌北人正要给我下达命令。

我一下打断她的话语:“等等,江湖上说辞不打无名之辈,当然不相交无名之人,你先介绍一下你自己吧,姓名和来自哪里?”

双刷子炯炯双眼特别亮,两点瞳子透过昏暗灯光在熠熠闪烁,口中慢腾腾说道:“你还真是特别犟的妹子,你不觉得问得有点多?毕竟这里还是待解放之地,要求你帮忙不就说明现在我们还是地下活动,我们的行动和人员姓名,能告诉一个没有加入我们队伍的妹子吗?”

我差点就脱口而出:是你们找的我,我总得弄清楚身边人的身份吧。可我一抬头碰撞了那凛冽的眼神,那是让大师兄敛神低头的双眼,一下低了威势,吞回口水说道:“我在外面总不能喂喂叫你吧?知道你是谁呀,那我以后叫你双刷子吧。”

双刷子把头高,一双刷子在脖子间乱颤,“呵”的一声急忙捂住自己嘴巴,压低声音说道:“我越看越是喜欢你了,你就是一个过去的我,好,好!”

我冷冷看着她:大师兄好像火烧屁股似的,你却是找邻家妹子串门来了,到底哪头轻重?片刻,双刷子安静了,凑近我低声说道:“我们共同要完成的是队伍里大首长下达的任务,要转移保护的云鸽是国学界大师级的女儿,心底极为善良,知道潮汕地受了灾,饥民很多,和她母亲商议后,特地从香港华侨那里募了一笔资金,从没受灾的邻近地购买番薯和南洋大米,一行人亲自来潮汕赈灾,她经常到慈善堂和义工一道煮粥熬药,自己端到饥民手中。华侨送医送吃给灾民,旧政府省却许多事物,也给他们脸上贴一点金。可云鸽的父亲参加了成立新中国的筹备会议,带鱼上台,身边一帮虾兵蟹将特别凶残,极有可能对云鸽下狠手,亦是警告和共产党合作的文人,所以首长特别安排我们过来,我们又找到你,听明白了吗?”

我游移眼神收了回来,赶紧回答:“我知道的啦,双刷子的大姐头找到蓬松头的小妹子要去捞白鸽般可爱的双辫子,不就这么回事。”心里话:我管她什么来历,我只知道要干什么就行。

双刷子又是捂住嘴,笑在喉咙间:“你这妹头可真逗,看你还挺机灵的,其他话就不说了,你见了她,只在云鸽耳旁说句:顺济圣母,天后诰令;如是她抬头看了看你,你就说降魔济民,踏步彩虹;她就知道你是自家人了。”

我咧嘴问道:“就这么简单一句对答,她就视我为朋友,听我的话了?”

“大善之人走遍天下,她一家都是潮汕人,也信奉圣母娘娘。她母亲祭拜妈祖宫,这句祝祷就是她家独有的。你把这句话用潮汕话复述一遍我听听。”双刷子紧盯住我眼睛。

听到娘娘圣号,我肃然起敬,不敢怠慢,赶紧用潮汕话一字一句复述一遍。

双刷子点点头:“就是这样,这句祷词是她父亲交代的,本来我是要亲自出马捞人,为了这句话,我练了好几天,都没个准头,你一遍就标准了。看来练好句潮汕话比捞人任务难多了。”

说的什么呀,你个北边人来考我家乡话,这不是关公庙前吆喝大刀吗。灯光下,我只管直勾勾看着她,细细端详她的脸部。

双刷子再叮嘱我一句:“怎么接近云鸽是你自己要考虑的,看样子,你个机灵丫头有的是办法,再怎么捞人和转移等着我们布置后再说。先取得她信任吧,明天就行动。我们会在外围观察你的言行。万一有个突发情况,你能为她挡子弹吗?”

我心不在焉应道:“知道了,明天不就去认云鸽当自家妹子了吗。”海柳、凤蝶、喜梅、鱼苏、猫妹哪个不是一见面就和我称姐妹的。再找一妹妹还不是话到牵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油灯下,双刷子那双晶亮的眼神直视着我。

挡子弹,不用吧,这么小件事,街市上几个虾兵蟹将的,我能摆得平;再说了,挡子弹,银杆门的独门技巧:银锤换手,飞出可磕刀,收回就可挡子弹。当然她没见识过,我没这样回答她,只是淡淡说:“我知道,任务中小妹视若公主,百官、将军、武士都要围她转,替她消除一切罹祸。”

双刷子还是不满意,摇摇头地说:“小戆的师妹是挺机灵的,可就是心不在焉的,不知这戆子找对人没有?没时间了,也就你了。好好干,革命队伍不会亏待你的,事情办好了,给你上报记一功。”

我还不算你们队伍的人,有一功没一功的打什么紧。双刷子,你算什么,叫我丫头,师兄小戆的;我已是看腻了:双刷子的脸都有抬头纹,眼角也有浅浅的鱼尾纹;心中浮起许多安慰:老姐儿你再牛,也敌不过岁月那把杀猪刀,额头眼角都有印记了,想想,我心情痛快许多,小丫就小丫吧,小戆不小戆的,大师兄你乐意就成。

双刷子起身就朝外走,差点和进来的二师兄撞个满怀,她从兜里掏出两块银元,递到二师兄手里说:“你们的师妹是个没准头没心肺的主,小戆子和我就走了,这两块银元留你身边,几天里,看你师妹需要什么装扮或是其他需要,你给购买,你收着。我不放她手里了。”

我从地上捡起斗笠喊道:“双刷子,你的斗笠。”

二师兄拦在我前头:“师妹,你总是大呼小叫的,不知当下是非常时期,小心引起穿黑衣裳的注意。叫人家双刷子的,你知道她是直接领导大师兄的,看样子,职务大了大师兄不止两级。”

我从他手上抢过银元,放进兜里,小小声呲他:“我管她什么级别的,不是瞧着大师兄那份恭敬,我还不想认识她呢。”也闪身出了门外。

门外夜色中,大街上一片萧索,各家窗棂透出的光亮,点点滴滴浮在宽阔马路上,就像前方雾蒙蒙的海面,只有远方点点渔火闪烁,一派的静谧和鬼魅,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掀起滔天波浪,何处就冒出一个海妖怪兽,朝我们扑来。蒙蒙细雨是停了,可沿街的树下还滴答滴答的掉落雨滴,街上只有我们仨,大师兄过来,脱下自己的斗笠,殷勤给双刷子戴头上,细微说声:“首长,小心水滴,别湿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