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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师兄归来

船头犁开碧水,一股子咸咸气流钻进鼻子,就像闻到双辫子的泪水,人活着什么劲,就得留有盼头,我立起身子,大姐姐那样给摸摸双辫子的后背,用那辫子发梢挠挠她脸颊说道:“大军过来天亮了,咱有活路了,再熬一阵就好了。”突然想起,四个衣兜里乱掏,一阵的羞涩:“阿姐匆忙,身上没带票子,怎么算渡海费用,下次还你?”

“阿姐说的什么,那碗番薯粥水就是永远渡海的费用,阿姐什么时候过来,只要我们在,渡海永远有你的位置。”夜沉沉了,轻柔话语送来丝丝温暖。

我心中有点别扭,涂家从不欠人家的,今天我怎么了,就为了一张小纸片。我喃喃说道:“我铺子就在码头不远,下次一定补上。”

二叔缓缓说道:“奇侠妹子不用客气了,一路观察你,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像遇到难事了,快点办你的事去吧。路上注意点,一入夜,到处不安宁,哪怕是一截路,也要小心点。”

我给他俩鞠躬,转身那张小纸片蒙头就盖住了我,一头扎进黑暗中。耳旁听到哪儿海鸟“嘎嘎”叫着,好像山里的乌鸦,一阵阵不祥裹住我,夜幕沉沉,我朝星星点点的灯火快步走去,巴不得一下就迈进铺子里,马上知道心中的双辫子。

黑黝黝的,不知是我撞了人,还是别人撞了我。我想说“对不起”,对面就“嘎嘎”的笑了:“原来是个妹子呀,阿哥受伤了,来,扶阿哥一把。”对面两个大头兵相互搀扶,嘴里喷着酒气,拦住我的去路,一腔含混卷舌音,不是我上过私塾,学了标准话,怕也听不出。其中一个伸手拽我包袱,嬉皮笑脸的:“这块布条好,医院没了纱巾,就用你块布条给阿哥包扎伤口罢。”我一激灵,从旁躲开就要从旁绕开,头晕目眩,却是结实撞到那甩开的枪杆子,一个踉跄差点就跌倒地上。还是肩上的包袱给大头兵拽住才没摔倒。

“啊哈,小妹妹害羞了,不打紧,阿哥长这么大还没给小妹妹熏过,这味道多迷人,你就过来扶我,找个地咱仨聊聊,南方的小妞哥喜欢。”两个散兵一个瘸了腿,一个拐了胳膊,像是一堵墙拦住我,不远地还有鬼影憧憧的也来了。我实在没气力和他们纠缠,想拽开包袱。那两个只管把酒气喷向我,嘴唇凑了过来。我已然只有半口气的劲,急促之下,拿头撞了拽拉包袱的,夺过包袱,弯低身子一个扫堂腿过去,两人马上倒了地上,杀猪般鬼嚎起来,我自己也踉跄两步,夜色里那鬼影一个个的朝这边围过来。我趔趔趄趄闪进最近巷口,突然胳膊给人拽住,一闻到那熟悉味道,我马上晕了过去,感觉七拐八弯的,给背到老铺里。

昏暗油灯下,我微微半睁眼睛,麻杆子马上觉察了,马上端了大碗过来:“吓死我了,还好,探到鼻尖剩有一口气,你是刚刚看到烟卷纸画像就马上赶来,师妹,你可足够有心的。马不停蹄都没你这么快呢。”

老蝶说到这儿,眼睛直勾勾,还在缅怀什么,我俩盯住老蝶的嘴巴,眼神也是直勾勾的,巴不得她赶紧给下面的事情吐露完整,可她脖子不断蠕动,老是往喉咙吞咽口水。孙女笑嘻嘻的,给老人家拍拍后背,说道:“老蝶人,你佬回味回味吧,这是您前半生的节点,是该嚼巴反思了,让我把你这节点的事接下叙说。”

小蝶人顾不上和二师兄斗嘴,呼噜呼噜就把粥水喝光,问道:“还有没有?”麻杆子干脆就把沉甸甸的锅从炉上端上桌,嗤笑:“别急,别急,可着劲地喝,怎么样,乡下把你饿坏了吧?师父师娘他们不在了,我们仨师兄都要关照你的,就是身旁剩下一个两人都同样。好好在铺里呆着不行,非要到处窜跳,什么去老宅地耕作,说是不当寄生虫,地主婆;你都没成家,不是什么婆姨的,我也乐意给你寄生。非要折腾,再说了,该知道最近城里都很乱,干嘛不明天趁早过来?白日间,凭你身手,也不会遇到这么危险。幸亏我知道你的秉性,在那钟点里的巷口里候着,要不你就给一群兵痞捞了去,或是成了靶子。”

小蝶人只管喝粥,连桌面的小菜顾不上夹,一直把自己喝了喘个不停,放下大碗,没顾上抹嘴,抚摸肚子好一会的,心境较为平复,瞬间涌出莫大委屈,泪珠不断飚来,从兜里摸出烟卷纸背面,拍到他跟前,大吼:“麻杆子,你就说说,心中那个双辫子是谁,还火烤呢,不就是十万火急吗,什么意思?”

麻杆愣住了:“师妹,慢点问,没有你的参与,十万火急有什么用?我看大师兄说的,是急事,可再急,不能你抹了身子来赶急。我知道双辫子是谁?才在大师兄带着我去刚刚认识她,可她还不知道我,你一阵无缘头吼我,吼得我都糊涂了。”

小蝶人马上一阵惊喜:“大师兄你见了,他在哪,画是他要你那样画的,那个双辫子她知道不知道大师兄呢,到底是什么事?”

麻杆子滴流眼珠子,把眼神转向屋里角落,慢吞吞说道:“师妹,我看你疲乏得快掉了命,要不,你还是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说行不行?一长条的话,抖出来比你带了的包袱皮还长。明日,咱再慢慢聊,抖落出来咱还得把它再包扎回去,带着一包袱好好做事。”

“不行!”小蝶人大声吼叫:“你是知道的,没有弄明白这些事,哪里睡得着?你就是骗我,你不知道的他那双辫子,你能画得这么生动?没说明白这些事,撕裂你的耳朵嘴皮!”

看着小蝶人吧啦的还在滴泪珠,急促吼叫,麻杆子把手指点在嘴唇轻声说道:“师妹,你不能小点声说,不能把穿黑衣裳的招来,带鱼当家,知道青天白日大势已去,更加凶残,派了虾兵蟹将黑衣整装,专门窥探各家门缝。咱铺面贴近马路,更是招人,总不能在我们谈话里给他们知道什么,坏了大师兄的交代,况且,也是事关咱俩的事。”

又是多了一个问题,双辫子还事关二师兄和我的咱俩。小蝶耷拉了眼皮才幽幽问道:“二师兄,求你了,赶紧给说清楚才好,我心里不是七上八下,是揪肝揪肺的不安生,我就凑你跟前行了吧。”

麻杆子还是不紧不慢的,掰开手指数了数说道:“是为了保住我听话和吃饭的家杂,我可给你掰扯,总共你问了一巴掌五个问题。看你急成这样,我先逐个回答你问的:大师兄来过了,我也见了;他在哪,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肯定还在城里,他们是有组织有纪律的,问了他也不会告诉我;烟卷纸的画是根据他要做的事我画的,叫白鸽给你捎去是要你也参与;双辫子的名字叫云鸽,她不认识我和大师兄,这年头,对于不认识的人,谁都有一颗警惕的心,实在特务太多,我和大师兄两汉子就想和她说句话,可靠近不了,一个妹子能不对陌生汉子保持距离吗;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约定了,大师兄后天过来,他自己对你说。我可是回答完了你的问题。我有点累的,每天扛活算盘的,很费脑筋,给你吵得耳朵隆隆响,现在我想歇下了。”

小蝶人哀求二师兄:“你是累了,跑一天路,受了惊吓,我也累;你知道,但凡心里有点事,我就睡不着。明天起来,你就看见了一具有口气的死人了,你不能心疼师妹吗?不是还要见大师兄,我得精神满满和他说话,如果是活死尸,怎么和他做事。还关乎咱俩呢,怎么着,我的问题都不能留到明早去。”

“东家妹子,你可不能在大师兄面前告我状的,还以为我怎么委屈你了,是你自己要出去乱窜乱跳,我也拦不住。你说呀,一个口讯我就要去山区把你捞回来,满以为你回到自己老宅地,就像是鱼儿游到水里,自由自在;可从逃荒饥民口中传来的是,和着几个丐帮弟子赈什么灾,潮汕那么大灾情,现今一帮子先贤达人衙门官员都没有办法,你从粮仓里扒拉几粒谷子,不就杯水车薪吗?不,是喷几口唾沫救一车失火的薪柴。湧涌的灾民还在城里慈善堂挤破头等着施粥吗。说你呀,在铺子里我把你当菩萨供着,天天期盼你能安生不闹腾了,把师父师娘留下的祖业经营起来,可你也不能自己就真以为自己是显灵的大头菩萨,无所不能;你也就能挑起百来八十斤担子,看你口气,好像想能肩头挑上竹岭和磊山。你说说,师父咽气前的一个眼神,你就自己蹦跶了粤东闽西的满世界,可我从你嘴里怎么听到一句活死尸,就撑不住也不要吓我呀。真是找不到宝秤先就先放下,咱把生计盘起来。或是跟上红色人流。算了,还是大师兄来开导你吧。”最后,麻杆子搓搓自己头发,闭上眼睛养神。

小蝶是很心疼他,心中插着三杆子,寡花拔去了心尖杆星,剩下俩杆子,大师兄好几年在外,自己不着地,没见着他,剩下二师兄,知冷知疼在身旁,随时都能见着,他还是爹娘身旁的小诸葛,可自己就是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或是听了他一句话,自己不至于做个无头苍蝇。她哀怨的求道:“二师兄,你就为我解答了心中的疑惑,以后,我就听你和大师兄的话。”

“定下心性没有?”麻杆子眨巴眼睛问道。

小蝶人突然豪气勃发:“银杆门的人,一口唾沫砸个钉,明天我去爹娘风水地祈祝一番,告知两位师兄的诚心箴言,而后赶回来和大师兄会面。你我知道,如今大师兄他有组织任务,时间紧迫,没工夫和我磨牙。你先把知道的告诉我,让我心中有个酝酿和准备应对。”

“小祖奶奶,你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兵荒马乱的,人身没保障,师父师娘会盼着这会你去见他们?瞧你今天这狼狈劲头,我现在还心砰砰直跳。算了,你就问吧,我知道什么都告诉你,行了吧,就先别去老地祷祝了,也是别吓我了。以后路上太平了,师兄和你一道去祭拜他们,你就安静一会的,大师兄还急着等你议事呢。”

“那好,大师兄是怎样和你见面的,你俩都谈了什么?”见识和麻杆子融洽了,小蝶不紧不慢问道。

“如今全世界都知道,青天白日大势没了,红色大军就要卷到南海边了,就要改朝换代,共产党就要进驻衙门了。大师兄以后也要在那头办事,坐江山前他先有个任务,把我画的你说的双辫子叫云鸽的接到安全地方,护住了,等待大军过来接管衙门后交还就是。”

小蝶人哼哼的:“就一个普通姿娘子,还这么兴师动众,大师兄就不能今天等我回来见面,或是到码头接我,揽住我肩头,我不就不用担惊受怕。差点我就折在兵痞手中,他为了不认识的姿娘子刨心掏肺。不能多点心留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