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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佛子佛心

老爹竭力喊道:“怎么啦,都不能”他憋得满脸通红,使劲咳嗽,震动得村里山间都有回响的。

老娘从里间出来,牵着阿女的手出屋说:“阿女,你看屋里这份乱的,妈就不留着你俩吃饭了,这里几个馃子在路上点心吧。我知道你心气高,没急事不会到娘家求助,也知道你听不得那腌臜话。你爸妈是半截棺材瓢子了,没多少年活头了,警所担保没有问题。可你知道你嫂子那魔性,阿妈知道你能干,认识社会人缘多,就自己再找两仨人去举保,咱家也不能因为担保的事散了呀。”说着泪水涟涟,差点就给女儿跪下了。

紫嫣拉着荤旦的手出得门外,抿紧嘴两颗泪珠挂在眼眶边,荤旦心疼看看,仔细用袖子给擦干了。紫嫣叫着他蹲下,就像是上马般跨他身上,喊道:“旦旦,带上我,咱回去,跳海跳火坑咱都不回这家了。”

老爹老妈在屋外呜呜哭道:“紫嫣阿女,你是个孝顺孩子,你当然知道,爸妈是疼你的,过一阵子,爸妈看你去。”又是一阵子猛烈咳嗽,村里围看了许多人,紫嫣急忙从荤旦背上跳下,过来给老爸捶背,四个侄儿拉着小姑的衣袖,小小声说道:“小姑,你怎么这么快就离家呢?下次不要太久就来家,记得带饼子来。”紫嫣一把揽住四个小脑袋,又是泪珠衔着眼眶。老妈哆哆嗦嗦的,也是拿起自己的袖子给擦干了。紫嫣无声,只是挥了挥手,朝爸妈,朝侄子,朝村民,哪来一股劲,跳上荤旦背脊,居然像个女将军跨马似的,喊了声:“驾!”回去了。

很快的,爸妈到了警所个签认做了担保,连同紫嫣仨,还缺两位担保人。那天,她专门挑了水灵灵的好菜,送胡须佬堂叔那里,堂叔“嗯”了一声打了招呼,自己专心整理渔具,大条的鲜鱼摆在船边,紫嫣只当没看见,眼睛小心盯着堂叔的脸,蹲下要帮忙一道整装渔网,堂叔忙要去搀扶起:“侄女,都是有身孕的人了,不方便蹲下,有事说事,没事就回家保胎去。”

紫嫣顺势跪下,问道:“堂叔,你就当疼我,告诉我坐你的船来的旦旦什么来历好吗?老是说他有嫌疑,可我只是看到他清澈的眼神,单纯得很,我要他就是冲这的,这些日子里,心头挠得厉害,还是你告诉我多点吧。”

“唉,好侄女,你先靠着桅杆坐着吧,我已是告诉你,是一个海那头至交的老板叫我渡他过海来岛,甚至他的真名我都不知道。你想多点知道他的来历,实在是难为我。不过,海那边传说他一师妹的故事就很多了,有时两边的船靠一起,也会说道她的事,太多了,三言两语说不清。后生兄来岛就是帮他师妹打听家传宝物的事,好像和红色地下党没什么关系。你就起来吧。”

紫嫣笑了,小小声要求:“阿叔已就告诉我最重要的事,讲了他过海来是问询宝物的事。他师妹什么传说,不知道就不想打听,旦旦沾红案子已吓坏许多人,包括我爸妈。阿叔,你既是知道了我家旦旦没沾红,能不能的到警所担保一下,凑够了五人举保,他就自由了,以后渔汛,叫他到阿叔船上帮忙,管饭不要工钱。”

堂叔双手乱摇:“好侄女,你就饶了我,只当心疼阿叔了。我渡他过海后,警所不知问了我多少遍,都耽搁了好多生计,幸亏那时渡个把人过海来也就常事,警所没把我上报给外省来的管事军爷,不然我也可能上刑场一道冤了,我给家里人一直骂,到现在耳根还清静不下来。再说了,一些事只是听人说的,实情不知怎的。你说叫他到船上帮工,到外海,他扎进海里,一个猛子游到大陆船上回去,那我真要吃枪子了。你是不知道,青天白日的兵在大陆落了许多败,这边防范红色地下党进岛的,可严多了,有了嫌疑,不问道什么,先勾了扳机。谢天谢地的,我渡他过海的事总算过去了,可千万别再给我找事。”

紫嫣跪着,把头磕得船板砰砰响:“阿叔,既然旦旦没有沾红,就担保一下有什么关系吗?我求求你,生下的孩子叫你亲爷爷,码头上,也就你和我最亲了,我不求你能求谁去?”

堂叔使劲扶她起身,说道:“你的事,我知道,我侄子你亲阿兄也都这样。我也备好棺材瓢子了,自己是没啥的。举保不光我自己,还有你婶子和堂兄堂妹的,就别给我添乱了。要是行,还不是走一趟的事,可你得叫我活下去呀。”这话真重,敲得紫嫣心头那个出血呀,她抚摸肚子,双眼无光,步伐踉跄,甩手挣脱堂叔的搀扶,自己跨船舷,上得岸来。看见旦旦,勉强笑了笑,挤出嘴角那份惨淡,吓了旦旦一跳,可不好问的。

又有一天,紫嫣拦住阿英,吓了阿英一惊:“喂,寡花姐头,几日不见,肚子大了,脸色这么差,下巴尖过橄榄脯,面色青过稚莲雾?人家要当母亲的人,脸色都是红扑扑的,你怎么?”

紫嫣勉力对她笑了笑:“阿英,咱是好姐妹,我对你不错是吧,以前个把言语和你不对称,那只是开玩笑。”

阿英奇怪看她:“喂,你的话,我怎么听着瘆人,好像阴沟里钻出一只母鼠吱吱叫似的,起鸡皮疙瘩。有事说事,再别吓我。”

紫嫣一把拉住阿英的臂膀说道:“好姐妹,我从来不求人,这次确实遇到难处,你就帮帮我,只要你能帮我,其他你对我有什么要求,我做得到的,一定回报,不管以前你欠了多少钱,咱一笔勾销。还有,以后东泉叔或是你带其他什么人来店里住宿治伤痛贴药膏,都免费。反正,只要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保证,就求你这一回,但一辈子会报答你”

阿英赶忙摆动手臂止住:“等等,谁不知紫嫣姑子是个铁公鸡瓷母鸡,不要说一毛不拔,就是出生时,你娘也没给你生出让人拔的毛来。怎么今天在我面前装善人来了,无事能献殷勤?说说看,什么事要你这么低三下四求人呢?”

“好姐妹,我真是遇到难事了,警所说我家里那后生兄子要五人担保才能做回正常岛民。我还缺俩,这不急着凑人吗。”紫嫣不敢看阿英脸色,低头垂眼看着自己的脚趾头。

阿英倒是兴奋了,问道:“你说的你家靓子警所已是帮他洗清红嫌疑了?”

紫嫣点点头:“就是警所上头不放心,还须人担保,他才能恢复正常生活。”

阿英伸手捋高了紫嫣脑袋,问道:“你是说我去担保了,他能当你家厝主?”紫嫣有点不解,还是再点头。

阿英还强调:“只要我去为靓子担保了,你我义结金兰,咱好姐妹,比桃园结义还亲近?”

紫嫣疑惑看她,心想:这只发情的母猪又煽什么情?口里回答:“那当然!”

阿英兴奋了,手舞足蹈说道:“比姐妹还亲的自然好说话,你说的我去担保了,叫你什么事你都答应,那我可不客气了。我提要求,肯定你能办到,还随了你心愿。”紫嫣有点高兴,问:“这么说你愿意去担保?”

“那当然!这么好事我当然愿意去,你说呀,靓子做了厝主,我知道,实际还是你当他的家,管他的事。但表面上他是厝主,咱得让他风风光光,男人什么风光,有两个厝内人就很风光。他有你一个厝人,再来一个当然是我。你捷足先登,可寡了的身份,我是黄花闺女,就不和你争什么大小,我很大度的,谁大谁小你说了算,毕竟咱俩是好姐妹。爱好也相同,你爱死那对笑靥,我也对那渊子情有独钟,咱俩还对他那杆子指天、银砣飞转的武姿挺着迷,这不就话说道一处去了。再说,咱俩不住一处,没那么多利可计较的,什么地头他愿歇着就由他。还说的,你现在不是担心肚里吗,空着他的汉子特质不就可惜了,就借他给我玩玩。他听你的,只要你提了,我一个黄花闺女,那种滋味和寡妇的味道又是不同,他不会不愿意的。”阿英说得眉飞色舞,好像一手就擒来的样子。

紫嫣有点气力不足问:“阿英,老是骚扰我的燕青里,不也有个把模样还说得过去的,你为什么那么挑呢?”

“唉,台岛男人本来就少,前几年跟着东洋兵去野蛮,死掉了许多,这就更少,好男人我一个没见着。你挑个派子给我看,要是把他当孩子哄着倒也罢了,整一个勾三搭四的臭地豆粒,送嘴里,来不及吐唾液。寡妇都看不上,叫我姑娘家家的,要来做什么?没手艺不做事还勾命的鬼子头,能把命搭给他?倒是过海飞来一个摄人魂魄的精灵崽给你逮住了,我特羡慕你,咱不是好姐妹吗,有福共享呀。”

紫嫣不做声,步履阑珊走了,阿英背后喊:“我的亲阿姐,不然你叫他先陪我一夜,我立马就到警所签认。不说咱俩好姐妹吗,就是我肚子也有一丁半女,和你肚子那个也是亲亲的胞弟胞妹,多好的事呀;再说,你我共同伺候一个男人,你会省心不少,咱厝主在外威气。亲亲紫嫣,你就答应我吧,你给我半个人,好鲜的面子,我才感激你一辈子呢。你不答应是不是,我自己找靓子说去。”

紫嫣头也不回说道:“你说去!”

“我知道,没你发话,他断然不肯。就借一时间段还不行?”紫嫣没回话。

“妖精婆,你就不答应吧,哪天我有了迷魂散,迷倒他搁屋里,就不还你了。”阿英冲着她背影大喊大叫。

紫嫣不理睬。

紫嫣为了具保,求了可求的人,都不肯签认。一时间把脸愁绿了,整天转着脑袋,想哪里还有熟人可挖可求。荤旦整天看她闷闷不乐,脸色不好,知道是自己的事难为了她,阿姐这么能干,都这样子了,自己刚来不久,能有什么办法。现在怪自己进岛太天真,怪不该在那屋前停多两步,怪马蜂蜇人真会赶时候,怪陈武疯狗乱咬人,怪杆子夜间乱串门什么的,有用吗,世上就没后悔药卖。暗中感叹:世间一切奇遇都是注定,是福是祸都是缘分,前世修来的,怎么样都躲不过。寻道银杆下落那几句话真比唐僧取经还难,人家过山过海有徒儿仨,自由自在。自己会不会就是现世的唐僧,给盘丝洞妖精封死在洞里。摇摇头,这么损阿姐也不该,她性命不顾,掏心掏肺对我好,为我生孩子,本来多大多好的事,老爹亲姐泉下有知,庆幸我遇到这么好妇人,会从坟堆里笑醒过来。现在只能低头顺眼挨日子,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过一天是一天,要是身上没背阿姐她两人的命,或是哪里抱一块木板就飘海了,知道不可能游过海那边,就飘落深大洋给大鱼吃了,军舰乱炮轰死,也就算了,抵不住运气好,碰上一大陆渔船就回去了。还得找银杆呀,不行,还有尚道友没找着,师妹等着我的问话呢。

那天,他俩刚从码头回来,荤旦扶着阿姐坐下,给端了一杯水放跟前,小心看她,双手摩挲她脸颊,鼻尖抵到额头安慰道:“阿姐,咱不愁,最多咋就咋了,我不怕什么落名,再抓我进牢房也认了。”

紫嫣攥紧他双手,呜咽道:“我倒是不怕大人的事,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没找齐担保人,孩子上册一栏没注父亲等于没名分,怕他到时老受人欺负,说他野种。你我大人不要紧,可孩子出生成长得有环境,就得考虑周全了。”说完,眼眶里又是挂了两颗泪珠,荤旦想了自己那些怪来怪去,不觉自己也渗出泪珠来,两人你给我擦,我给你擦,怎么的都擦不净。

听见阿孥在外乱吠,想这时间段该是没有客人入住的,什么人来了?荤旦赶紧擦干眼眶,把眼泪憋回去,赶着出屋,抚摸了一下阿孥,它停下嚎叫,喝喝的大喘气。荤旦望去,路上过来一人,带着遮阳斗笠,慢悠悠的走着,看一眼一挪脚,有着修为人的不慌不忙。莫不是哪位世外人路过,讨杯水喝?

那人到了面前,对荤旦合十施礼道:“后生兄子,你给解开褂子脱露肩头我看看。”荤旦听着有点耳热,一时不知所以,木木的应了陌生人的怪要求,解开褂子上头给他看了。那人解下斗笠说:“几年了,你有点变,稚气小伙成了一茬胡须沧桑汉子模样。狼牙印可没变,我真怕认错人,任荤旦,真是你,我,炮楼里的假东洋养口道友,现在叫尚道友就是。”

这不,刚才自己还将问道银杆下落比喻成唐僧取经,就从天上掉下个孙悟空来解忧了。就应了一切都是缘分,该你知道,就会有送上门的。他大喜过望,上前拍了拍道友肩膀,摸摸他的招风耳,喃喃说道:“道友,我惦记着找你,可犯事不能脱身呀。你这对招风耳是哪听来消息的,知我在这?”

道友推开荤旦要的拥抱,说道:“居士倒是想清静清修,可到处传说你和寡花姑子的亲善故事,不想听,有人硬给塞进耳朵里。我不敢相信是你的传说,特意过来确认。冥冥中,我又知道是你,告诉你,我从警所那里过来的,我已是在警所签认具保了。”荤旦还迷瞪着,不知啥意思。紫嫣抚摸肚子,叠步走出屋里,拉住荤旦衣袖,忙忙说道:“阿弟,咱俩给师傅跪下,千年难遇到的贵人。”

道友一把搀住紫嫣说:“千万不可,倒是岛上万千人要给你上礼,你给良善人做了榜样;那瞬间,你是菩萨化身,我也要执礼给你,不是你,我又要多给一位无辜人冤死念经超度了。何况我和荤旦曾是一个炮楼对过话的熟人。”

荤旦一把搀扶阿姐,一手拉住道友说:“是几年没见,得好好说话,我一肚子话问你呢,屋里说去。”

道友再合十致意,说道:“居士不打诳语,我在家仍是崇尚佛界,世间杀戮太重,佛界忙碌甚是,有话问就请开口,忙完,还种田修行,侍奉双亲和嫂子、孩子。”

“那就屋里请,世间好事坏事一半对一半,旦旦先遇到陈武,遭受磨难,差点就没命了;可又遇到师傅你,成就了他,又是一段佳话。世事难料呀。”紫嫣感叹说道。

道友若有所悟说:“世事难料,可佛理相通,姑子心有菩提子,荤旦胸存青山坎,春风轻扬,良种腾跃,一挨坎窝,马上春绿人间,善因结美果。”

“对呀,一芽新绿破乾坤,师傅说的和一位高人同理。师傅不要急着走,点化善男信女也是修行。今天遇到就是缘分。”紫嫣满脸带笑。

仨人端坐屋内,紫嫣和荤旦一样,也是有许多问题想请教道友,看着他俩热议,忽然想起自己是荤旦厝人,总先来个样子,忙给道友沏上香茶,笑吟吟问道:“师傅赶路过来,和我家主人又是久别重逢的朋友,酒是一定要喝的,我给烧几个小菜,旦旦你先陪师傅坐一下,我马上就好。”

道友急忙推脱:“姑子不必忙活,我虽离开庙宇,还在家念经,戒律也有,就不麻烦施主了。”

紫嫣系上围裙,扶住桌子给道友半蹲身子行个礼,说道:“您才是我俩的大施主,恩人,酒不喝也就算了,饭是一定得吃,和尚化缘念经,居士吃饭修行,今天遇到你这贵人,我俩陪你一道吃素菜就是,也当师傅教我们积德一天。还有,小女子有许多修行问题想请教师傅呢,也留一点时间给师父教我悟性。”

道友说道:“教诲断是不敢,人在世间走,心存善念,多做善行,善根如是,自然悟得。我也是正在问善寻悟的,居士也想修佛。”

紫嫣笑口咧咧,进了厨房里,却把耳朵竖起,捕捉外间的话语,一句也不漏了,她知道,心中许多的疑团,通过他俩对话,可以解开。

“阿嫲,咱也回家修炼去,今天好日子,别忘了,你我就有共同爱好,都喜欢吃素,就回家我给炒两斋菜,庆祝说道三师兄和他故友重逢,下来说辞里马上你可以再修行一遍。”孙女扶起阿嫲,老蝶拂了孙女头发,嗔怪:“又拿我开涮是不是?头发长舌头不短脑袋更是横筋多。”“那还不是你要我传你道行,两位阿叔,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