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胡须佬船上,紫嫣丢下手中的菜,不断在船边干呕,好一阵功夫,船上舀了一瓢水漱口,喘个不停。胡须佬到她身旁,轻轻问:“真和那后生兄子让肚子有了?”紫嫣滋润眼睛点点头,胡须佬叹气:“这么回事,真是外间说着了,我就不该让他坐我的船来。”
紫嫣马上压住自己胸口,急声问道:“原来是堂叔载他来岛的,那你一定知道他的底细,快告诉我。”
堂叔不吱声,到船舱里拿了一条鱼鳔,说:“这金钱鱼鳔你拿去,可保胎静心。我是受大陆一位老板嘱托,载兄子来岛的,他本来有重要事项打听。不成想让你闹出这么大桩事,你还想为他生出孩子。事情本来不被人看好,既是你都认了,唯有祝福。”
紫嫣皱起眉头说:“堂叔,除了知道他来找两个过去扛枪的同道,我其余就不清楚。你能不能告诉多点这兄子的底,他都快当爹了。我只知道他功夫还不错,哪家的徒弟也不知道。他多大的岁数,老家在哪,说是父母和亲姐没了,是个孤儿,先前说老家有个阿妹,是不是小时候定下的亲,很是含糊,你能告诉我多点吗?”
“孥子妹,你现在还是不知道的好,兄子底子我也是不太清楚。就走一步算一步吧。该你知道,你也就能知道。”只要看到堂叔沉下脸去,知道再问道,也是没结果,默默起身离开。
回去路上,两人慢慢走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阳光暴晒两人身上,时不时的,有树枝伸出叶片为他俩遮挡,随着海风微微吹过,半明半暗的,烨烨闪烁。突然间,眼角斜去,有人挡住去路,荤旦把扁担一别,想绕开那人过去,可那人老是挡住他们。荤旦抬起头,看见一个东洋武士装扮的叉手正正拦在马路中央,紫嫣上前,厉声喝道:“如此绥靖时期,到处整顿假东洋和东洋人骚动,你竟然光天白日之下拦路,想干什么?”听到后面一阵嘎嘎笑声:“不但整顿暴民骚乱,更要整顿地下红党的渗入。”往后看去,那几个死心不改的刺溜子也正跟在后面,打头正是像是挨驴踢一脚的半秃子,正眨巴眨巴眼睛朝紫嫣歪笑。
东洋武士朝他俩鞠躬致意,说道:“我是东洋武士横川敬二,他们说这里有个武术小伙,得到名家真传,柳枝上手,能打落飞镖,十几人近不了身。不是说道,以武会友,共同发掘人类文明吗,我慕名而来,切磋武艺,以期你我有所融合,一道光大,名扬四洲台岛。”
紫嫣嘲笑说道:“东洋就会融合,带着枪炮融合了半个亚洲,到处制造血灾和惨案,如今灰溜溜滚回东瀛了。你还在这里讲融合,是不是不看地方和时效?我们忙生计,没时间和你磨牙磨手脚。”
几个刺溜子起哄道:“人家这是踢馆来了,要是不应战,学着韩信钻裤裆,滚回大陆,或是到公家那里自首,说自己是沾红的人,请赏一颗子弹。”
横川敬二手掌一抬,几个刺溜子马上噤了口,他再朝他俩鞠躬道:“要是少侠说出师父出处,学的什么武学?向我武士刀鞠躬认输,那也就算了。我看你架势,能使用一把带勾的秤,左手抓秤砣的器械是不是?我找这家门馆很久了。”
紫嫣四下眼珠溜溜,莫名其妙看着东洋人和阿弟,不管他们,拽住阿弟挑子的绳索,就要从旁边绕过。
荤旦眨眨眼睛,想跟着阿姐回屋去。可紫嫣过去,他们不拦,横川敬二怀抱武士刀,双臂叉开,硬是拦住荤旦去路,不管紫嫣如何拽绳子。几个刺溜子上前,拉挑子拽绳子的,把阿弟挤落到路旁,紫嫣急了,好像她还在刑场那般,要上前挡住他们,可这边拉了,那头又有人扯住,七手八脚牵着荤旦,闪到路旁。紫嫣一手拽拉挑子,一手护住肚子,步伐踉跄,闪落在路旁沟里。荤旦一见,大吼一声:“我拼了你几个,快放我阿姐回去。”他一把抽出扁担,横扫过去,那些个刺溜子手中马上挑起执着刀械,缩下脑袋,好不容易躲过这一扁担。
横川敬二微微笑道:“这就对了,武士就是这样,为了自己的女人,可以拼出自己的生命。”他呵斥一声,那些个刺溜子马上杵立路旁,毕恭毕敬看着东洋人。
阿英挑着一担子鱼串路过,诧异看着路旁这些人,紫嫣不肯离开阿弟,站起身来,扶住树干,喘气吁吁,对着阿英使个眼色。阿英顿时醒悟,脚步加快,只顾自己赶路,吆喝道:“瞄我一眼一块银元,哈咦哟。”匆匆而去。
东洋人看着荤旦杵立扁担,点点头说道:“怎么样,小伙子,和我比试一下如何?”
“我不能和你比试,警察要我不惹事。几天的,我还到警所签到,我们不认识,无过节,干嘛要棍棒相对?”此刻荤旦真有点担心,面对一个横着路边东洋人,后脑勺还要听着风声,怕有刺溜子突然刀棍袭击,心中还挂念路旁的阿姐。
横川敬二斜溜眼珠子,说道:“你既是不想比试,说出你的师父是谁,师承哪家门派?大声说道你的门号输给了东洋横川家的,向我武士刀鞠躬。方可回去。”
几个刺溜子七嘴八舌的:“还要他钻裤裆,钻武士裤裆,钻我们每人的裤裆。”
荤旦恼怒了:“我不是怕你们,我是不能和你们打,阿姐不让我惹事,警察叫我规矩点。这样吧,我和你们到林子空地协商,你们让我阿姐回去。”
“就等你这句话,咱都不招惹警察,寡花随时可以走了,男人的事,不要她插手。”他们一伙人簇拥着来到林子间。谁知,紫嫣扶着肚子,深一脚浅一脚跟着过来,喊道:“阿弟,不能和他们打,听阿姐的话,别没事惹事。”
荤旦朝她挥挥手:“阿姐回去,是我自己的事,别跟着。”
刺溜子嗤笑着:“寡花姑子,放心,我们不会打死他的,拐个手瘸个腿的,你不是有药膏吗?我们都叫你:奶子不要给外省人摸,他摸了,一定得付出代价。”许多乡民给大声喧哗召唤过来,一并看起热闹了。
倒是横川敬二不动声色,眼神凌厉,冷冷看着眼前的小伙子。荤旦心神凌乱,眼睛不断看着跟过来的阿姐,还有许多乡民,身后的七八个刺溜子,他突然一咬牙,拿起挑子上一鱼串,右手高举扁担喊道:“东洋兄子,你果然好眼力,我确实是能使秤砣和秤杆子的,只是那宝贝给你们东洋兵抢去了,东洋兵投降后,都没归还。要比试,我就这样子和你比。”
紫嫣在人群外面喊道:“乡民们,我们都想不惹事,可这是他们逼的,你们可都看见了,怎么这多人瞎逼我阿弟一人,还有天理可讲吗?东洋横行台岛的时候早过去了,怎么的现在还蛮横呢?”
横川敬二摆了摆手说道:“漂亮寡花,你不要害怕,既是年轻人手拿扁担当秤杆,鱼串当秤砣,我也不能让你们吃亏,我带了真刀和木棍刀,真刀就放下,拿木棍刀和你比试,看着假设的秤杆武术和东洋武艺谁的厉害。输了,我向你鞠躬认输就是。赢了,必须向我真刀敬礼致意。扁担和木刀可伤人,但要不了命,听说你家药膏很灵,我要是伤了,也可以像你买几块贴贴,你还可挣多点钱,就不要阻拦了。”
紫嫣气急,骂道:“求你们不要打了,我不卖给你药膏,你这东洋螃蟹,欺人太甚。”林子间一片空地,正正围成一圈,乡民大都站在荤旦身后,而横川手执木刀,身后几个刺溜子喊七喊八的:“哎呀,外省子伤了还有寡花的药膏可用,那东洋武士可就没个随人的医士可包扎,人家不怕吃亏,寡花紧张什么呀。”
乡民哄抬:“前时,公家抠得太紧,不让人外出寻乐子。就权当娱乐一番,林子里当戏台,大家比试一场,让我们开开眼界,看洋骚肉好吃,还是红烧饼更对胃口。”
紫嫣哀哀哭道:“都不要打了,公家人不给打,戡乱还在继续,怎么可闹事?”声音越来越弱,根本没人听她的。她没目看啦,坐地上啜泣,还使劲搓那肚子。